徐老三一打照面就把手里的一包东西递了过去,“你要我帮你带的。”
这个老头一把抢了过来,把拿包东西凑到了鼻子下,跟个大烟鬼一样贪婪地闻了起来,一脸的陶醉,“好东西啊好东西,我好久没闻过这个味了,也只有你才能从他们手里把这个东西换出来。”
徐老三倒是不谦虚,嘿嘿笑了两声,“那是的,一般人都没得这个面子。”
老头闻了一阵子,终于舍得放下了那包东西,指着魏宁,“这是你新收的徒弟?这是第八个吧?你莫作孽哒,前面七个只剩下三个了,做你徒弟跟赶死鬼一样。”
徐老三没好气地打算他的话,嚷嚷了起来,“那都是我要收的?不是他们要死要活非要当我徒弟我哪里会收,收个徒弟我又没得好处,尽是倒贴,我一早就告诉他们做这行那就是在阴世边边上走,不知道么子时候就会真走到阴世去,回不来了,唉。”
老头闻言也跟着叹起了气,“都不容易,都是命,还是做我这行好,你上回说要的东西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拿起去。”
他把一个黄纸包丢了过来,徐老三随手就接起,刚要走的时候,那个老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把一样东西递给了魏宁,“这个你拿起吧,看你这样,最近只怕是出门就招灾,这个东西好歹也能压一压。”
魏宁接过来一看,是一块黑色的小木头,雕成了钟馗捉鬼的样子,那钟馗怒目而视,脚下的小鬼惊慌求饶,活灵活现的,魏宁看得爱不释手。
徐老三看了一眼,说了一句,“你还真舍得。”
老头就笑了起来,“还不是看到那包东西一高兴,哈哈,走吧,走吧。”
徐老三就带起魏宁走了出去。
魏宁跟在后面,还在拿起那块木头翻来覆去地看,“徐师父,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做的?看起来像木头,摸起来又硬又冷。”
徐老三把东西交到了魏宁手里,自己空起手走在边上,“这东西有个名字叫‘阳木’,属于纯阳之木,是木又带金,就只有黔南一些地方才长,百年才长得出这么一小块疙瘩,很难得的,能克鬼驱邪,定魂安魄,你小子运气蛮不错,肖老头子平时可没这么大方。”
魏宁没想到这么一块不起眼的东西有这么大的来历。
他心里明白,虽然徐老三没明说,但是他肯定是故意带起他来找那个肖老头的,而且还送上了一包那个肖老头很稀罕(喜欢)的东西做人情才让那个肖老头把这个阳木送出手的。
不过,他也没打算把这个疑问说出来,既然徐老三不明说,肯定有他的用意。
等出了福寿街,徐老三就把魏宁手里的黄纸包拿了回去,然后跟他说了一句,“你可以回去哒,明天晚上记着照着昨天晚上的时间到那个茶铺子里找我,莫来晚哒,手里那块阳木记着随身带起。”
魏宁一一答应着,两个人就分头走了。
一天一夜没见到“魏惜”了,魏宁发现自己搭车回去的时候,心情还算平静,就算明知道是赶回去见一只鬼,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神经粗得不像个正常人。
就好像他从来没离开过这么久一样,他刚走到家门口,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魏惜”站在门口,打开了门,跟他说了一句,“回来了。”
魏宁僵硬地点了点头,进了屋。
他把在经过农贸市场的时候,买回来的两只活鸡,还有一些新鲜肉类和蔬菜提进了屋里,放进了厨房。
“魏惜”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魏宁放好了手上的东西之后,看他一直盯着自己又不说话,还以为他又犯拧了,要跟自己吵他出去见了什么人,遇到什么事,这么一想,心里面又开始有些烦躁了起来。
魏宁抬起了头,皱起眉头,“你看我干什么?”
“魏惜”柔起声音说,“好歹也这么久没看到了,难道不该多看几眼?”
魏宁被他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一个大男人对他说这种情话,实在太——魏宁觉得自己居然没有想吐,果然是心理承受能力越来越强了,他看都不看“魏惜”一眼,忽略掉脸上的燥热,把脖子上的锦囊摘下来,从里面把那个迷你小牌位拿了出来。
“你来杀鸡还是我来杀鸡?”魏宁皱起眉头看着那只鸡问。
“我来——”“魏惜”看似平常地走了一步,却眨眼间出现在了厨房。
魏宁心里松了口气,上回看“魏惜”杀鸡取血的样子,他还心有余悸,如今要他自己动手,虽然勉强一下也是可以,但是不用勉强,那是更好,他就站在一边,看着“魏惜”手都没动一下,那只鸡的脖子就自己断了,然后血流出来,一滴不落地流向了那块迷你小牌位。
果然还是鬼做这些事方便,魏宁心里感叹了一声。
突然,魏宁皱起了眉头,他想起了魏三婶说过,这个淋活血是要半夜做才可以的,现在顶多八点多,是不是太早了一点?要是没起作用不是白买回来这只鸡了,他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魏惜”歪了歪头,“不要紧,半夜是要好一点,但是也好得有限。”
既然如此,那魏三婶为什么一定要半夜才去到魏惜的坟前淋活血,难道是怕魏庄的其他人看到?魏庄里的人,只要入了夜,一般是不出门的,只要不是闹出太大的动静,就没得事,不过也许魏三婶就是为了“好得有限”这几个字,不过自己是没得办法做到的,这几天都是没到十二点就睡死过去了,而且如果真有必要的话,“魏惜”自己也可以动手。
取活血做完了之后,“魏惜”就开始做饭。
魏宁吃了这么多餐白食,终于良心发现,挽起袖子说要帮忙,拿起旁边放着的一把豆芽就洗了起来,“魏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其实根本不用他帮忙,他用法力一下子就可以把所有的事都做好,但是既然他主动提出来,那“魏惜”当然也不会阻止,反而还故意少用一些法力,把这顿饭做得时间拖长了一些。
眼前这个人,离得再近,也嫌远。
菜炒出来之后,魏宁就主动把菜端到客厅的饭桌上去,等菜全都上桌了,他才坐下来,而“魏惜”也端正地坐在他左手边,按理来说,“魏惜”是个鬼,不用吃这些人间烟火,但是每次吃饭的时候,他都会给自己放上一双碗筷,添上一碗饭,然后坐在魏宁身边。
魏宁拿起筷子吃起了饭,要是一个人吃饭呢,都会有点寂寞,两个人吃饭,总是要热闹点,尤其是魏宁本来就是喜欢热闹的人,眼前只有这只鬼,看惯了魏宁心里面也没最开始那么战战兢兢,埋头吃饭,吃完丢了筷子就立刻跑出门,头都不敢回。
现在,魏宁偶尔会跟“魏惜”说上一两句。
“魏惜”也会夹菜,当然他不是直接吃,而是放进摆在面前的一个碟子上,然后,饭菜就会迅速地冷下来,据“魏惜”说,鬼吃东西,主要是吃那点饭菜里的那点气,没得什么味道。
吃完了饭,魏宁就捧着肚子坐到沙发上看电视,而“魏惜”就把碗筷收起洗好了之后,才从厨房出来,坐到他身边,两个人一起看电视,“魏惜”好奇心非常的强烈,常常看到不懂的地方就会开问,常常问得魏宁暴躁不已,因为他也不知道,但是就算他不知道,他也不想老是被人问来问去,一问三不知,看起来像个哈宝。
所以,魏宁就非常干脆地把自己那台用了三年的旧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连上了网,告诉了“魏惜”怎么上网,怎么查资料,怎么与人聊天等等事项之后,就严正警告他,有什么问题自己到网上去查,内事问百度,外事问谷歌,房事问天涯,不要再跟他开口,再开口他就要发火了。
面对魏宁的威胁,“魏惜”很温顺地点着头答应下来,并且重点关注了“房事问天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魏宁不晓得为什么,这句在朋友间可以随便说出口的话,当着“魏惜”的面解释的时候,就有点接不上趟,随便敷衍了过去之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从那天以后,“魏惜”就很少问什么问题了,电视也是一边开起,但是看得时候却少了很多,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笔记本电脑上,魏宁有时候看着“魏惜”拿着笔记本电脑敲字的认真样子,越看越不顺眼,因为他看起来蛮赏心悦目——
男人有时候也有这种无聊的嫉妒心,虽然随后就抛到了脑后,继续看电视去了。
看完了那个电视节目之后,魏宁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跟“魏惜”说,“我去睡觉了。”
“魏惜”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对魏宁点了下头,下巴一抬,示意自己知道了。
魏宁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一整个晚上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客厅里还隐约能听到打字的声音,却只能看到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出的荧光,而见不到半个人影。
第二天,魏宁没有出门,而是在家里睡到了大上午,然后就慢慢打混,一直捱到了晚上,到了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就跟“魏惜”说自己要出门去了,他晚上这个时间说要出门,“魏惜”居然也没多问一句,完全不符合平日的作风,所以魏宁在出门的时候盯了他好几眼。
到了那个茶铺子的时候,徐老三跟李老板已经等在那儿了,魏宁一看,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李老板看上去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的样子,他暗地里问了下徐老三,得到的答案果然如他所想。
今晚上的李老板看上去有些不同,就好像壳没换,换了个芯子一样,整个人摇身一变,存在感一下子强烈了起来。
54、做法
这时候,天色已经是完全黑下来了,又是个无星无月的夜晚,起了风,很小的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过来,带起来一点子土腥味。味道并不浓,但是闻久了,就觉得有些呛人。
虽然李老板看上去跟平时有点不同,但是魏宁并没有放在心上,这阵子他看到的怪事太多了,现在一般的怪事,他看到了,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更不用说起好奇心了,所以他跟李老板打了声招呼,就走到徐老三边上去看他摆弄手里的东西。
李老板的动作有些呆板,好像很久没走路了一样。开始的时候,动作还有些滞涩和僵硬,在经过一张桌子的时候,差点被旁边的一把椅子给绊倒,他赶紧地伸出手扶住了那张桌子,才站稳了有点摇晃的身体。
那把椅子被他踢了一脚,发出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安静的房里,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个“巨响”,魏宁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着李老板,“李老板,你这自己屋里还绊倒,是不是要跟着徐师父出去做事,太紧张咯?”
李老板慢慢地抬起头,望着魏宁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眼睛亮得吓人,猛一看过去,好像只有眼黑,没得眼白一样,他好像声带被人卡住了一样,声音一断一续,“还——不——习惯——”
魏宁勉强跟他笑了笑,不承认刚才李老板那双眼睛把他吓了一跳。
差点摔了一回之后,李老板的动作就稳下来了,就跟一台生了锈的机器,被擦了油之后,喀嚓喀嚓地动了起来,而且运转还越来越顺畅。他走到魏宁身边,跟他一起站着,看着徐老三。
他靠的有点太近了,魏宁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李老板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跟块木板子一样仵着,魏宁觉得站在他身边浑身不自在,好像有只毛虫在自己身上爬一样,这时候,徐老三终于把自己要带着去的东西都一一收拾整理好了,用一块黄布把那堆东西全都裹了起来,打了一个结,捆在了腰上。
接着,徐老三拍了拍腰上的布包,里面居然有东西在那里“嘎吱——嘎吱——”的叫,魏宁忍不住把目光一直放在那个布包上,想看清楚那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能发出这种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