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魏宁没能起床,他病了,而且病的还蛮重,高烧让他在床上说胡话,翻来覆去,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他的手在空中胡乱的挥动着,好像在驱赶着什么无形的鬼怪。
刘全一大早赶来上班,发现该到的魏宁没到,就和赵刚那几个同事嘻嘻哈哈说着魏宁肯定是昨晚上用力过猛结果今早上起不来了,等下魏宁人来了肯定是面无人色,正说得热闹的时候,刘全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一看,是魏宁的号码,他故意用很荡漾的声音,拖长了音调说,“魏宁,还不来啊,被什么拖住了啊,要不要哥哥帮你叫个车——”
那边传来的却不是魏宁的声音,而是一个带着点冷漠的年轻男子的声音,手机信号好像还不太好,夹杂了一点轻微的电流声,嗞嗞的响着,“魏宁病了,请帮他请几天假。”那个男人这么说了之后,也没等刘全回答,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刘全看着挂断的手机发呆,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简直了。
比那些电台深夜广播里面的男主播的声音还要好听得多,那什么性感这个词就是专门用在这种人身上的吧,连他这个大男人听了,也不由得心神一荡,好像一道什么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一样。
“魏惜”拿起手机,看着在床上烧得脸通红的魏宁,身体一动,眨眼间出现在了魏宁的被子里面,感觉到一股阴冷靠过来的魏宁,下意识地抱住他,紧紧地贴了上去,喉咙里发出轻轻地咕哝声,“魏惜”伸出手,把他揽进了自己怀里。
他病了,需要去医院,“魏惜”低头看了魏宁一眼,叹了一口气,还是拨通了一二零急救电话,不久之后,门前就响起了急促地敲门声,没有人应门之后,急救人员就直接破开了房门,闯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手里还紧抓着手机不放的魏宁,立刻把他抬到了担架上。
魏宁高烧不退,整整昏迷了两天之后才醒过来。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魏惜”拿着一块毛巾,在他赤裸的胸口上擦着,在他的床边上,一个护士倒在地上,魏宁吃力地推开了“魏惜”的手,指着地上那个护士,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问,“她,她怎,怎么了?”
“魏惜”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她要帮你擦身体,我让她先睡一下。”
魏宁说不出话来了,瞪了“魏惜”一眼,然后疲倦地闭上眼,“魏惜”看他没得力气再说话,更没得力气再抗议了,就自顾自地继续手下的擦身动作,有点凉了的毛巾敷在了曝露出来的皮肤上,魏宁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睁开眼,看着“魏惜”,哆嗦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冷——”
“魏惜”楞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是鬼,那条刚才好冒着热气的毛巾,现在已经变得冰冷。“魏惜”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就把毛巾又放了回去,然后,轻轻把魏宁解开了的衣服又扣上,有点沮丧地飘到了天花板上,魏宁病了,他却一点也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病床上痛苦挣扎。
好不容易有了能做的事,还是帮倒忙。也许作为一个鬼,有些事,是他强求了。
魏宁醒了一会儿之后,又昏睡了过去,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高热终于退了一点,身体也比较清爽,看来他睡着的时候,还是有人帮他擦了一下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只鬼了。
想到离开魏庄的时候,魏时跟他说他可能会大病一场,回了B市这么多天身体一直都蛮好,以为不会出问题了,没想到事情往往就在人们以为没问题的时候出问题了,也许是目击那个血腥的现场给他带来的刺激太大了。
魏宁虚弱地躺在床上,刚才公司里那几个关系好一点的结伴过来看了他,等人走走光了,他才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那只鬼有一阵不见了,好像还是他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见到过一回,当时他好像要帮自己擦身,难道他后来没有跟着自己在医院?
魏宁抬起了头,把病房里打量了一遍,这是一个多人间,旁边几个病床上都躺了人,没有发现“魏惜”的身影,也许是这个地方人太多了,所以“魏惜”不好出来。
魏宁想起了刘全跟他说的有个男人帮他在公司请了假,应该是“魏惜”,估计把他送进医院的也是那只鬼,当时自己身边也只有他了,魏宁心里一阵唏嘘,他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轻轻喊了几声,“魏惜——魏惜——阿惜——你在哪?出来——”
然而,那道熟悉的身影却没有随着他的声音出现。
魏宁呆住了,看来是真的没有在这里。
吊针还扎在手背上,输液管里的药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顺着透明的输液管流进了他的血管里,魏宁发呆地看了一会儿之后,又疲惫地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来查房的护士每个床位看了一下,然后就出去了,病房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躺在床上的病人翻身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还有压抑的咳嗽和痛苦的呻吟,在安静的环境里,这些声音都被放大,放大,然后满世界好像只剩下这些让人听了也跟着难受起来的声音。
魏宁烦躁起来,眼看着是睡不着了,他艰难地把被子扯过来蒙住头。
这个病房住了四个人,另外三个也就白天有人过来看了一下,跟他一样,是没得陪床的,过来不知道多久,魏宁终于也开始迷糊起来的时候,他听到病房里响起有人走动的脚步声,拖沓而沉重。
因为在陌生的环境里一直都睡不太安稳的魏宁,立刻睁开了眼睛。
在窗外透进来的暗淡光线下,魏宁看到睡在其他几个病床上的病人都从床上起来了,往他这个床位走了过来,黑暗中,也看不清脸,但是他们僵滞的动作,沉重的脚步,呼哧的鼻息,都不像是活人而像是活尸。
半夜三更的,周围的人突然间变了个样,魏宁吓死了,挣扎着推开被子,就想从床上下来,可是他高烧刚退,全身无力,别说扭一下,还是不动,魏宁绝望了,这个门肯定被人做了手脚,打不开了,没得其他逃生的路了。魏宁强迫自己转过身,眼睛迅速地看了一下周围,在门后有一个扫把,他立刻拿起,横在胸前,眼睛紧盯地盯着那三个围上来,明显已经被人控制住的病人,只等他们动手,自己就立刻还击,就算现在全身冒虚汗,手软脚软也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
这时,魏宁看到窗台上突然冒出来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她坐到窗台上,嘴里发出呼呼嘿嘿的可怕笑声,是那个疯女人。
魏宁发烧快烧晕了的脑子里,吃力地想着,擒贼要擒王,先把那个女人抓到,边上这三个人估计也就不成问题了,幸好他们动作很慢,就跟那些电影里的初级丧尸一样,只要动作稍微灵巧一点就可以躲开他们。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已经被那三个人给围住了。
魏宁听到那个女人拍着窗沿在那里大笑,就好像在看他的热闹一样,笑得魏宁心头火起,草,他抄起扫把,撑在眼前一个病人的胸口上,没得力气就用全身的体重压上去,终于把那个病人给推到了一边。
包围圈豁开了一个口子,魏宁拿起扫把,脚步踉跄地往窗户边走去。
近了近了,眼看着就要碰到那个女人,左手的扫把一挥,右手顺势那么一抓,好像碰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东西也没碰到,只听到一声尖利的惨叫声之后,刚才那个女人坐着的地方已经空荡荡的,只有一片阴影。
魏宁愣了愣,难道这也是一种什么邪术?
63、养病
那个女人一消失,被控制的三个病人就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走廊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两个护士在外面用力地敲门,“笃笃笃——里面发生什么事?怎么把门反锁上了?”
扭门声传来,魏宁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一步一挪地走到了门边,门外的护士已经在叫人过来撞门了,魏宁把门打开,护士们冲进来,看到本来应该躺在病床上的四个病人全都倒在地上,其中三个还昏迷不醒,顿时全慌了。
一阵疾荒马乱之后,已经脱力的魏宁被扶到了床上。
四个人里面只有他的病情还算稳定,其他三个当天晚上全都被推到了急救室里,第二天,全医院的人都知道了发生在那间病房里的怪事,魏宁又成了重点关注的对象,但是那天晚上之后,持续的低烧让本来想询问一下情况的医院方面也无计可施,只能把他换了一个病房,进行观察。
魏宁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老觉得自己身边围着好多人,挤得水泄不通,他呼吸不过来,边喊“滚开”边伸出手想推开那些人,但是那些人在他边上纹丝不动,魏宁没得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前后左右上下的空间全都被占满,这种扑面而来的压抑感让他快要窒息了。
他张着嘴,脸憋得发青,手指成钩状无力地在空中划拉着。
“呵——”一个阴冷的叹息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魏宁无力的手被什么东西握住,他睁开烧得眼前发红的眼睛,嘴里咕哝了一句,“魏惜?”
“嗯。”一个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回音久久不散。
就算烧得已经神志不清但还是神经紧绷的魏宁,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身体一瞬间放松了下来,意识也慢慢沉入了海底,这一回他大概不会担心那个女人又会在他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出什么幺蛾子。
等魏宁醒过来之后,发现一直在身边徘徊的阴冷气息又一瞬间消失不见了,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病房,没得那个熟悉的身影,现在他住的是个单人间,大概是怕再出事,所以医院腾出了一个单人间让魏宁暂住。
不明原因的高烧之后就是持续的低烧,等高烧一退,身体稍微恢复了一点之后,魏宁就说要出院,医院方面要他留院多观察几天,魏宁没答应,一是他心里明白再住下去也没有什么用,二是再住下去,他就要彻底进入无产者那个行列了,所以魏宁强行出院。因为一直发低烧,浑身酸软无力,体力不支,魏宁怕自己在半路上直接晕过去,就打电话把晏华找了过来接自己出院。
晏华开车到了医院,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样子,“你这样子还是在医院多住两天吧?”
魏宁摇了摇头,外面明亮的光线让他无所适从,光是走到门口就已经耗光了他的力气,“不用,这个病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碰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在医院控制一下病情还可以,其他就只能靠慢慢养了。”
晏华把车子开动,“那你这样也不行啊,身边也没个人。”他想了一下,“要不,你先到我那里住几天等病好了再回去吧,我那里有个阿姨在,也好照顾你。”
要是平时,魏宁肯定二话不说就跟着去了,但是现在不行,那个女人还在暗地里对他虎视眈眈,要是看拿不下他,转而直接冲着他的朋友下手,那就麻烦大了,魏宁无论如何也不想把晏华他们几个卷到这件事里。
所以他坚决拒绝了晏华的提议,只让他送自己回家,晏华看说不动他,也就不再勉强,而是跟他说会让阿姨过来帮他做个饭打扫下卫生,把他扶到床边,躺到床上之后就赶着回去上班了。
魏宁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他从床头摸出手机,几天没回家,已经没得电了,魏宁拿过充电器充电,开机,上面显示了好几个未接电话,号码都还不同,魏宁按着顺序拨过去。
第一个电话,响起好久都没人接,第二个电话,倒是刚响起就有人接了。
居然是那个有着一张国字脸的警察,“魏宁是吧,我打你电话好多次了,不是没人接就是关机。”
魏宁干咳了两声,嘶哑着喉咙说,“病了,这几天都躺医院,不好意思。”
自我介绍叫方志的警察反而有点为自己刚才带着点责难的语气不好意思了,连忙道歉说,“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这个情况,还以为你是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抵触或意见。”
魏宁当然连声说不是,“方警官,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方志说,“我找你了解个情况,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张英芳的女人?三十多岁,人脑子有点问题的那个?”
魏宁听了一呆,虚软的身体坐起了一点,情绪有点激动,他赶紧捂着嘴,又咳嗽了两声之后,喘了几口气,“是不是披头散发,一口烂牙,外地口音,疯疯癫癫,还出现在了那个车祸现场被你们问过话的那个?”
方志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魏宁居然说得这么具体,“你真认识她?”
魏宁苦笑了一声,“哪里认识咯!这个女人这几天老出现在我视线范围里,从那天晚上之后我都见到过好几次了。所以你一说我就觉得可能是这个女人。其他疯女人我也没见过,就见过这一个就已经被她吓了一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