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林清拉着陈阳,低着头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你身上阴气越发重了。”
陈阳也有所察觉,就因为他身上阴气越来越重,阳气越来越轻,所以才能这么轻轻松松地穿行于这阴气浓重的灰白色雾气中,这灰白色的雾气既在养着他肚子里的阴胎,也在缓慢地侵蚀着他身上的阳气。
庆阿叔也许说错了,他把那个换命的玩意儿烧成了一把灰,对他的命还是有或多或少的影响,人的命,成了年之后就定型了,不管是换还是变,都很难弄,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能,这世上有很多邪门的法术就是专门做平常人所不能的事。
庆阿叔当时那个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他根本不担心二胖跟陈阳的命会再对调回去,他知道希望不大,他当时使手段害陈阳,一是怕陈阳查出真相,把事情抖出来,二是怕陈阳不要命的报复,三是他有个倚仗,就是那个恶灵,他以为可以轻易收了陈阳的命。
庆阿叔那个人做多了伤天害理的事,手里多一条人命少一条人命,他根本就不在乎。
但是现在,情况就出了变化,谁能想到他肚子里会有一个阴胎。
也因为这个阴胎,他的命数出现了无从解释的变化。
不过就算是如此,这种变化也只是小打小闹,就好比一棵已经长成的大树,修剪枝叶对它的主干,并无影响,陈阳走了大半个下午,终于走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肚子那儿塞了几块砖头一样,沉甸甸的。
要不是为了顾及大老爷们的形象,他差点就忍不住伸手捧着肚子了。
这几天,他那个肚子又大了一点儿,微微凸起的肚皮,用手戳一下,还硬邦邦的,里面那东西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啊,陈阳想起那个小鬼爬进他肚子的那一幕,顿时打了个寒战。
这不想起还好,一想起,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旁边的魏林清还以为他被这阴气侵蚀,觉得冷了,立刻跟他说,“我们还是回吧,今天别找了。”
陈阳看了下天色,头上层层重云,遮住了整片天空,看不出是个什么时间,只觉得光线开始黯淡下来,周围的山林树木影影绰绰,模模糊糊,只有个轮廓,打湿了翅膀的鸟雀,时而啁啾,时而扑棱。
倦鸟归巢,夜已经快要来了。
他在这个山谷坟地转悠了一下午,也没把那个人找出来,看来只能等下回了,陈阳也只是想找点事情做打发下时间而已,这天天日日不是对着坟地,就是对着鬼魂,就算他神经再粗,压力也有点大。
魏林清走在陈阳身边,陪着他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那个停灵房就在山坳口子那儿,离得不远不近的,若是走直线,十几分钟就可以到,但是他们要走的,却是山路,以及那些并不是特别规整的坟地隔开的小径,所以时间就用得久了些。
过了大半个小时,才总算到了那个停灵房。
陈阳不会做饭,他本来打算在山上这段时间就靠啃干粮过日子算了,可魏时说什么也不同意,还是垒了个灶台,卖了些油米面上山来,千交代万交代,别老吃那些干粮,好歹也自己动下手。
陈阳会听他的,才怪!不说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他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到了外面,在工厂打工的时候,都是在工厂附设的餐厅吃,后来出来了,或是跟人吃,或是吃外卖,就是方便面,他都嫌弃要烧开水。
已经随便到这程度的人,基本上已经是无可救药。
此时,陈阳觉得这山上气温低一点也不错,至少这食物不会当天就坏掉,也不知道魏林清会不会那些小说里的冰冻术,要那样,就爽呆了。
至少他可以让魏时从山下带些酒跟已经做好了的熟肉上来。
陈阳拿着十几个魏六婶帮着做好的糍粑,打算晚上就吃这个了,他搬着把椅子,坐到了屋外面的坪地,看着正负手而立,眺望远处的魏林清,喊了一句,“喂,看什么呢?”
被他打扰的魏林清看到他手里的东西,“你就吃这个?”
陈阳大大咧咧的一口咬掉三分之一个糍粑,这东西里面还放了几种绵软柔韧,非常有嚼劲,里面还放了椿,香着呢,如果是热的,那味道就更好了,陈阳想着他奶奶当年做的糍粑,村里人都夸做得好。他奶奶也是个热情又厚道的人,家里有了也不会忘记送一些给左邻右舍。
那时候,可真好。
陈阳正打算把手里的糍粑再往嘴里送的时候,发现手上的糍粑突然间消失了,他抬起眼,瞪了不远处的魏林清一眼,不满地说,“你这是做什么?”
魏林清向他走过来,“你总吃这个不好。”
陈阳不耐烦了,“不吃这个吃什么,这山上也就这个能吃。”
早上那个粥其实是魏时昨天带上山给他吃得,魏林清帮他生了把火,重新加热了一下,陈阳可不认为魏林清这种几十年前的老鬼还知道做饭,他这个人一看就是那个时候从来没下过厨房的少爷。
魏林清也有点为难,他略一思索,“你先别吃这个,我想办法。”
陈阳眼巴巴地看着糍粑不翼而飞,却毫无办法,他也就能对付点小鬼小怪,对魏林清这种级别的老鬼老怪,只能干瞪眼,陈阳摸着饿的开始咕咕叫的肚子,有点郁闷地蹲在旁边,看着魏林清开始忙活。
魏林清在做法,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突然,草丛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陈阳猛地转过头一看,这玩意儿他认识,是几只野鸡。
陈阳顿时两眼放光地看着那三只野鸡,吴伯也曾经抓到过几只野鸡,这玩意儿比兔子难抓,身上的肉没有家里养的那些鸡多,但是胜在味道更好,肉更香。
说起来,这些年,退耕还林做得好,也没什么其他糟心事毁山灭林,植被覆盖面积是越来越多,很多年没出现过的野物,现在也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前几天还听吴伯说起,他大半年前还抓到过一只糜子,这东西像是黄鼠狼又不是,也不知道学名是个什么,反正老一辈的就叫它糜子,肉嫩着呢!
陈阳看着那几只傻不愣登的野鸡,浑身发抖地走到魏林清身边,魏林清手一动,那些野鸡就咽了气,紧接着,就看到一幕活生生开膛破肚的场景,魏林清做起这种事来,还是一派端正斯文,看得陈阳腮帮子疼。
等去毛洗干净,鸡已经放进锅里开煮的时候,陈阳好似才想起来魏时说过他最近不能吃荤腥,他一脸不舍地看着那个锅子,最后下定了决心,转过头跟魏林清说,“魏林清,魏时说我不能吃肉。”
魏林清正打开锅盖看里面那两只鸡炖得怎么样了,闻言淡淡地说,“有我在,就没事。”
陈阳眼睛一亮,狗腿地跑到魏林清边上,看着他放盐进锅子里,“魏林清,你真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入得了卧房的新时代好男人,兄弟我服了你。”
魏林清酌量放好了盐,“你不是我兄弟。”
陈阳被他毫不留情的话,噎得梗住,这老鬼还真是茅厕里的木板,又臭又硬,稀罕你当我兄弟啊?老子的兄弟遍地都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看在这三只野鸡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其实魏林清也不太会做这些事,不过他有个好处,那就是不会也能斟酌着做,就算做得不是很好,也总算不会差太远,就好比这锅鸡汤,魏林清也只是活着的时候,听家里的下人提及过一次做法,现在拿来现学现用,居然也能将就着入口。
陈阳一脸感动地喝着鸡汤,吃着鸡肉,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想着昨天一整天,他就光吃干粮了,早知道魏林清会做这个,他干嘛还要委屈自己,不过他还是很讲良心的,野鸡是眼前这个男人抓来的,鸡汤是眼前这个人做出来的,怎么着也不能只顾着自己吃不是。
所以,陈阳把椅子让给了魏林清,自己搬了个平滑的石头坐在旁边,还很殷勤地给暂时是他衣食父母的魏林清倒了一碗鸡汤,递给他,“你也吃一点。”
鬼也是能吃东西,只不过跟人吃得东西不一样而已。它们吃的是食物的精气,只要被它们碰过的食物,人再吃的话,也有可能会生些小病小痛,这是其一,其二是味道还会变得很难吃。
陈阳他们那边有句形容食物难吃的老话说得好——“鬼吃了头道”。
魏林清吃东西就正如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端正斯文,礼仪方面无可挑剔,就算坐在荒山野岭,周围是坟地,后面是屋顶漏洞的破屋子,他也坦然自若,好像身处在大方雅致的厅堂中一样。
陈阳看着他,再看看自己,觉得人和人还是有差距的。
魏林清喝完了手里的那碗鸡汤,过了他的手,那碗刚才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鸡汤,现在已经冰冷里带着一股水腥气,魏林清的手一动,碗中的残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阳喝完了自己那一份,很有自觉地开始收拾碗筷,难事已经让人做了,收尾的事,自然是义不容辞,他看着旁边还剩下一只已经收拾好了的野鸡,“这个留着明天吃?”
魏林清摇了摇头,“你不是睡不着吗?晚上烤了吃。”
陈阳听了这个话,是越来越开心了,这魏林清真是太他妈识趣了,居然还知道留一只当夜宵,他要不是个鬼,陈阳真要拉着他称兄道弟了,陈阳看着魏林清,又是摇头又是叹息,觉得太可惜了,反而惹得旁边的魏林清一直不停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脸变来变去的,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洗完了碗,刷完了锅,陈阳看那个水桶里已经没有水了,决定去不远处的溪边挑一桶水回来,在山里就是这一点不方便,停灵房旁边没有专门的水井,要用水还得走一段路到那条溪边去挑回来。
陈阳跟魏林清说了一声,魏林清点头同意了。
拿着两个塑料桶跟一条扁担,走了快二十几分钟才到了溪边上,这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雾气已经散去,黑洞的天空中点缀着几颗不太明亮的星子。
夜晚是清凉的,寂静的,周围的山林黑魆魆的,风一阵阵过去,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收起了白天的燥热跟暑气,只有那条小溪传来的水流哗哗声在夜晚里,听来更加响亮。
走得近了,就能看到那一弯水,好像银带子一样,在山谷中蜿蜒淌过。
到了这溪边上,陈阳看这水清亮亮的,顿时觉得自己身上开始发痒,他今天走了那么久,出了一身又一身的臭汗,更不用说昨天晚上那个事,也没洗澡,浑身有点不太对劲,正好,可以在这里洗一把。
陈阳把塑料桶跟扁担扔在边上,就开始动手脱衣服。
在旁边的魏林清看到他已经脱掉了上衣,正打算脱裤子的时候,赤裸而结实的身体,在并不太明亮的月色下,显得越发的诱人,还有身上那些还没消退的青青紫紫的痕迹,他赶紧别过脸,“你这是做什么?”
陈阳看他那样子,笑了一下,“还能做什么,洗澡,昨晚上还没洗。”
提到昨晚上,魏林清更是有点不敢看过去,“回去再洗。”
陈阳一乐意了,这好不容易挑两桶水回去,一洗澡就用了一桶,也太浪费了,现在洗了不是正好,所以他没听魏林清的,脱掉了裤子,直接跳到了溪水里,溅起了一股水花,有一些打在了岸边的魏林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