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局面就僵持了下来,陈阳在旁边悄悄地问魏时,“董成芳到哪里去了?”魏时一边应付着丁茂树一边低声说,“我用五鬼术把他困住扔到隔壁屋子了,要不,你去隔壁问一下这个女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阳点了下头,直接往门外走去。
陈阳一直都没主动搭理丁茂树,奇怪的是,丁茂树却好像对他很有好感一样,在他离开的时候,还有点不舍地追上去了一步,却被魏时给喊住了,陈阳觉得被他盯上,自己后背都有点发凉。
隔壁的屋子是大打开的,也不知道魏时用了什么办法,整个董宅都无声无息的,那些无处不在的保镖和佣人一息之间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陈阳走进去,董成芳倒在地上,在他身上有五个鬼魂分别压着他的四肢和头部,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那些形貌狰狞可怖的鬼魂看到陈阳进来,全都抬起头看着他。
陈阳拿出魏时给的“五鬼符”,用打火机烧了,那五个鬼魂排着队从陈阳面前走过去,出了屋子转个弯往隔壁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回魏时那里去了。
陈阳半蹲下,拎起董成芳,甩了他两个耳刮子,死灰色的脸被打肿了。
跟条死鱼一样的董成芳身体颤动了几下之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陈阳拿出根烟点上,抽了一口,笑嘻嘻地看着董成芳,“董老大,醒了?醒了就好,来,我们来好好聊个天。”
董成芳不愧是见过世面的,虽然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处境极其不利,却也没有惊慌失措,他抹了把脸,又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灰,才抬起头看着陈阳,目光深沉难懂,喃喃地说,“没想到多了个变数,就把计划搞砸了,难道真的是命。”
陈阳拍了拍他的肩,“什么命不命的,不如你先告诉我黑色棺木里那根骨头到底是谁身上的?难道还真是几百年前那个陈乡绅的小老婆的?”
董成芳慢慢地说,“那是你祖先,你说话要放尊重点。”
陈阳嘴角扯了一下,尊重个屁,哪个屋里的祖先会想上自己家后辈的身?不晓得倒了什么霉才会有这种祖先,“董老大,论理我们也是本家,明人不说暗话,你费了这么大功夫想让死了几百年的人又活过来总要个理由吧?我看那个女鬼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活过来又有什么意思?”
董成芳听得脸色一变,“你,你是说她真的活过来了?”
陈阳冷笑了一声,“你觉得这叫活过来?”
董成芳被陈阳的话噎住,“反正只要回了阳就行,那样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不用再受这个折磨。”他脸色扭曲地看着陈阳,“为什么就我们这一支会这样,你们留在老家的人就不会,为什么。”他不停地自问,就是没有答案。
陈阳有点疑惑地看着他,追问下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董成芳从地上坐起来,他看着陈阳,表情有点诡异,“你什么都不知道,命还真是好,我告诉你件事,你知道那个小妾跟陈乡绅生了个儿子才死的吧?”
陈阳回忆了一下,确实自己听过的传说是这样没错。
董成芳继续往下说,“那个儿子又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陈方贵就是你的祖先,二儿子改姓了‘董’,留下了我们董家一脉,小儿子却按着那个小妾的遗愿,改了‘东’这个姓,第一个东老先就是这个小妾的血脉,东与董音相近,我们那边的土话听起来就是一个音,你知道那个小妾本来姓什么吗?”
陈阳看着董成芳,“难道就是姓董?”
董成芳露出一个笑容,点了下头,“没错,她就姓董。”
陈阳小时候无聊在七月十四祭祖的时候也翻过族谱,自己这一脉的祖先里面确实有个叫陈方贵的,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渊源,复杂得很,他本来还以为董成芳是胡说八道。
董成芳脸色有点灰败,“二儿子改了姓之后就从陈家的族谱里除了名,带着家眷搬到了G市安家落户,百年之后渐渐的也有了一些根基,只不过我们这一支子嗣从来不多,而且总有个东西悬在脑袋上,你知道是什么吗?”
陈阳从善如流地接下他的话,“是什么?”
董成芳眼珠子翻了一下,“就是等有一天我们祖先的魂魄回来的时候,必须用尽各种手段帮他还阳,荒谬吧?我本来也不信的,但是这一阵子发生的事让我不得不信,她找上了我,要我联系上丁茂树,要我买下那个别墅作屋棺,要我去找你,我不听话她就折磨我,后来我就只好听她的话去做了。”
陈阳看着董成芳,觉得他这番听起来好像扯淡一样的话,并不是假话,很明显董成芳也被折腾得不轻,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陈阳抓着头,觉得事情有点棘手,现在的问题就是要把那个女鬼送回去,他看着董成芳,“你知道我们祖先,就是那个姓董的女人,到底是哪里人吗?”
董成芳摇了摇头,“不清楚,只知道是四川的。”
陈阳想了一下,一个手刀砍在了董成芳后颈上,这才回到了隔壁的屋子他把从董成芳那儿得到的信息告诉给了魏时,接下来目光有点复杂地看着被女鬼附身的丁茂树。
丁茂树还是凄凄恻恻地抹着眼泪,一定要拉着魏时送她回家。
魏时跟陈阳咬耳朵,“你说,要不我们把他带回你们望乡村?也许她说的回家就是回那里。”陈阳的想法跟魏时不同,“难道就不能现在把她收拾了?不管是封了她还是把她从丁茂树身上赶出来都可以。”
魏时摇了摇头,“不行,我怀疑这个女鬼就是从魏庄逃出来的凶魂。”
陈阳看着丁茂树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块手巾,在脸上轻轻擦拭,如果忽略掉他的外形,就这个动作来说,还是挺有做派和气质的,看得出家里教得很不错,可惜不但是个人妖还是个厉鬼。
陈阳知道魏时的意思,如果眼前这个女鬼真是那个凶魂,那么一旦惊动了她,就肯定是一场恶斗,现在只有一个魏林清在,万一压不住那个凶魂,那就完蛋了,不如先哄着这个失了忆的女鬼回老家,到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两个人都同意了这个方案,魏时拿出几张聚阴符,贴在了丁茂树身上,带着他离开了董宅,在离开之前,为了防止董成芳又出来搞乱,顺便喂他喝了一种符水,能让他大半个月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这样既不害人性命,又利于自己行事,魏时表示非常满意。
陈阳本来有点意见,后来念头一转,又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一个脑子不清楚的黑社会老大会有什么下场,稍微想象一下就可以了,就算只傻那个半个月,后果也会不堪设想,也许连命都会保不住。
这一次回去,又是坐火车。
陈阳上车的时候,心里都有点发毛,就怕又发生上次那种事,幸好,车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除了丁茂树那个扭捏的作态被火车上的乘客当做稀奇围观让他恨不得当做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之外,平安顺利的回到了老家。
那个女鬼好像根本就没发现自己的身体不是原装货一样,一个劲儿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除了“回家”就是“母亲”,还是想不起其他任何事,魏时隔两个小时就要重新画几张聚阴符贴在他身上,还要兑符水给他喝保住他身上的阴气,让他能在白天行走,不露出异状。
十几个小时下来,魏时脸色憔悴得不行,跟女鬼说话也一改斯文有礼变得暴躁又不耐烦,陈阳为了不让女鬼发飙,只好把敷衍女鬼这个“艰巨”的任务接过来。也许这个女鬼真的是陈阳祖先的缘故,她很喜欢跟陈阳说话,虽然说的话还是那几句翻来覆去的老话。
这一路上不管是小鬼还是魏林清都没有出现,魏时怕惊动了那个女鬼所以让他们暂时藏了起来,至于藏在哪儿,除了陈阳身上那个头骨坠子没有其他更好的地方了,陈阳表情有点复杂地看着被他拴在手腕上的头骨坠子,那栩栩如生的样子把旁边坐着的一个小女孩都快吓哭了,他只好收起来放进上衣口袋里。
放在上衣口袋里的头骨坠子时不时跳两下,陈阳伸手进去摸一摸就又安静了下来。
小鬼在不高兴,因为陈阳答应陪他玩的话没有作数。
165、执念
火车上非常拥挤,这不是节假日也不是过年,不知道怎么这么多人,陈阳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进了厕所,手放在裤链上正打算往下拉的时候,上衣口袋又是一阵乱动。
陈阳没奈何,只好先按兵不动,把那个头骨坠子拿出来,放在眼前晃了晃,压低了声音威胁那个小头骨,“听话,别捣蛋。”小头骨飞了起来,带着黑色的绳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圆润的弧线,刚刚好砸在了陈阳的鼻子上。
陈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到底还是自己理亏食言了,所以他继续好声好气地哄着眼前这个闹别扭的小鬼,“好了,是爸爸不好,爸爸说话不算数,等爸爸忙完了这件事就好好陪你玩几天,好不好?”
小头骨在空中滴溜溜地转圈。
陈阳额头上几根黑线,要是被人看到自己跟个头骨说话,只怕要被怀疑是精神病院墙倒了跑出来的,他曲起手指,装出一脸凶狠地样子弹向小头骨,小头骨见势不妙,立刻拽着那根绳子让大头骨挡在自己前面。
陈阳的手指收势不及,正好弹在了硬梆梆的大头骨上。
大头骨被陈阳弹得在空中一甩,陈阳有点尴尬,手停在半空中过了好几秒钟才放下来,自从他离开老家之后就没怎么跟魏林清接触过了,更不用说这种过于亲密的举止。
大头骨上冒出了一股灰白色的雾气,渐渐地变成了魏林清的样子。
其实魏林清身上还是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就比如说他身上的气质,或者该说是气息,有点变淡了,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一样,明明灭灭,好像随时会消散在这个世界一样。
陈阳偶尔注意到了,心里都揪得慌。
魏时也跟陈阳说起过这件事,他说魏林清连法力都已经变弱了不少,这也是他追那个恶魂到G市之后,一直展不开手脚找不到恶魂踪迹的原因之一,而且他也很担心,如果作为“鬼守”之一的魏林清法力消散,那么魏庄是不是会陷入另一场危机中,为了这个事,魏时没少操心,左思右想之后得出结论——魏林清的执念变了。
鬼由执念而来,执念越深,法力越高强。
每个鬼都有自己不同的执念,魏时推测魏林清的执念就是让鬼婴能投胎转世,而现在,鬼婴经由陈阳腹中成为了可以再入轮回的阳鬼,他的执念已经达成了,理所当然的,法力就越来越弱,再这样下去,如果是普通的鬼魂,那么就会自然而然的被引入地府,论了罪孽和功过之后,该投胎投胎,该受罚受罚。
而魏林清则因为魏家的特殊性,要被束缚在魏庄,可能会变成那些无知无觉的白影子中的一员。
陈阳听魏时说了这些之后,几天没睡好,却也无可奈何,他不是魏宁,成不了魏林清的执念。
魏林清站在那儿,他伸出手,让小头骨停在他掌心,轻声责备,“不要太调皮了。”
小头骨在他手上滚来滚去,好像在撒赖一样,陈阳看得嘴角一抽,火车上人太多,阳气太盛,小鬼还太小了,法力不够,没其他东西帮助的话就出不来,也幸好出不来,否则肯定会让陈阳焦头烂额。
魏林清又是安抚又是威胁终于让小鬼安静了下来,他把那个浮在半空中的头骨坠子递给陈阳,陈阳伸出手去接过来,阴冷的手指在他手上停留了那么一瞬,陈阳没去回味这个瞬间,而是盯着还停留在原地没有消失的魏林清,神情有点扭曲。
魏林清好像被他看得有点窘迫,轻声说,“怎么了?”
陈阳要笑不笑地看着魏林清,“我要上厕所,你要看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