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灰黑色的阴气凝聚,由鬼血为芯,在魏时被冻僵之前,终于变成了一块类似于黑色琥珀一样的东西,半透明的黑色琥珀中间,是那五滴血。
这块黑色玉石落在了魏时的手心。
接着,好像用尽了力气一样,大鬼一下子在原地消散。
跟着他一起消散的,还有那些残留的黑雾,以及窗外剧烈的枝叶晃动声。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
魏时看着手上的黑玉,里面的鬼血,似乎是流动的,左右摆弄的时候,形状和位置都在不停的变化,只是总会保持五角星的模样。鬼血是腥臭的,而这块黑玉,却并没有那股臭味,只带着一点淡淡的水腥气。
这东西显然是大鬼要给他的。
魏时左摆弄右摆弄,正在研究这块黑玉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刺耳的手机铃声穿破了周围的寂静,魏时手忙脚乱的把手机拿了出来,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那个刚才挂断了他电话的边晓惠打过来的。
边晓惠声音很小,像被什么卡住了喉咙一样,三言两语答应了魏时见面的要求,并且把时间就定在了明天早上同城师范的大门口,魏时一口答应了下来,并且还安慰了这明显陷入了恐慌中的女孩子几句。
等魏时通完电话,再抬起头的时候,大鬼已经不见了。
小鬼也没有再出来。
整个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除了床上的魏昕之外,似乎就好像千百个差不多的出租房一样,没什么特别的。魏时烧了热水,洗漱完毕,他觉得很累,但是精神却又格外的亢奋,把魏昕搬到了床里面,自己也躺在了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转过头去看着魏昕。
魏昕的脸,还带着稚气,如果不是脸色惨白,那是一张干净得让人想到草地、溪水、林间的脸庞,魏时伸出手,摸了一下,再按了一下,冰冷而又柔软,一点也不像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
难道说养尸术能够把尸体保存得这样完美?
魏时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也就是因为这个不可能,所以他才在心底怀着一丝不太切实际的妄想——那就是魏昕也许并没有完全死去——魏时不是以前那个没有接触过另一个隐蔽世界的少年,他知道这个世界不像书上说的那样,人没气了或者没有脑电波了就死了——在道法下,人的死亡或者存在的方式和方法毫无疑问是多种多样的,甚至是让人匪夷所思的。
魏时又摸了一下魏昕的脸。
手指头发凉。
那块黑玉被他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这东西是阴气和鬼血做出来的,作为一个大活人,难免会受到一些影响,魏时可不想让本来就因为养小鬼又有“一体二魂”这个事,导致他阴气太重,阳气虚弱的身体更加的糟糕,再糟糕下去,没等他把魏昕救活了,自己也要下去见阎王了。
然而,等魏时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他睁眼看到的,除了魏昕的脸,就是那块紧挨着他头发的黑色玉石,而此时的玉石,也许是因为被魏时的体温所影响,不再触手冰凉,而是带着点温润。
魏时捂着头,觉得自己最近实在走霉运走得太厉害了。
不光是被一张剪成裙子的纸钱盯上,还被这么一块阴气森森的黑玉给黏上了。
人一倒霉,喝口凉水都会呛死,说得真是太他妈对了。
魏时捂着头,他昨晚上睡觉前好像想起了一件事。
当时睡得朦朦胧胧的,觉得很重要,但是一觉醒来却又不太记得了,魏时摸了摸下巴,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之后,一拍被子,拿过放在床边的外套,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相片。
果然如此,这个叫丁茂树的男人,他见过!
就在江心洲那个鬼市上,跟他坐过同一条船,后来跟一个鬼魂买下了一面铜镜的年轻人!难怪他当时会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面熟,这个人是同城医学院的,跟他一个学校,也许在路上,在教室,在食堂碰到过也说不定……
一想到这个,魏时立刻来劲了。
他起了床,收拾了一下,在床边按照上回那样画好了“镇尸符”,也许没有用,但是不画的话,魏时出了门也会坐立不安,就算求个心理作用,也一定要画。
画完了符,魏时轻轻拍了拍魏昕冰冷的脸,在魏昕耳朵边恶狠狠地威胁说,“乖乖在家等哥哥回来,再到处乱跑,再给哥哥出乱子,哥哥扒了你的皮。”
魏昕阖眼,安静地躺在那儿。
精致的脸庞在晨起的微光里,去掉了一点死气,因此越发的吸引人。
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却任凭他上下其手的魏昕,比起以前整天死气沉沉,跟他说半天话也不见得回一句,并且还不让他这个做哥哥的靠太近的魏昕,真不知道哪个更好点。
想到这个,魏时又一脸感慨的掐了一把魏昕的脸。
像这种能占便宜的时候,就赶紧占,等这小子活过来了,估计又要跟他摆脸色、划清界限、理清距离了,想到这个,魏时又接着捏了一把。
一脸神清气爽的出了门。
在路口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当早餐,三两口吃完了之后,魏时就向着同城师范大门口出发,时间刚好是八点半,学校已经放寒假了,进出的人并不多,在冬天早上的低温,道路两旁枝桠光秃的大树下,显得异常的萧条和冷清。一个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子就站在大门口,神经质一样地东张西望,走来走去,好像一点动静就能够让她落荒而逃一样。
魏时走过去,拨通了手机,果然从这个女孩子那儿传来手机铃声。
魏时走过去跟她打了招呼,“你是边晓惠吧?”
边晓惠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整个人抖了三抖,再颤颤巍巍地跟魏时说起了话,魏时看她一直在发抖,就把她带到了附近一家开了门的早餐店里,两个人坐下之后,边晓惠才总算惊魂稍定。
魏时先拿出了照片,递到边晓惠面前。
边晓惠抖着手,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闹得早餐店的老板一直往这边看,魏时有点尴尬,抽了几张纸巾给她,边晓惠边哭边说。
一切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
曾亮,也就是边晓惠的男朋友,打电话约她出去玩,还说叫了另外几个朋友,一行八个人去了一家叫“暗色”的酒吧,这些人里面,除了自己的男朋友,其他人边晓惠大多也见过面,除了郑涛的女友,以及那个叫丁茂树的男生,哦,还有丁茂树带来的一个女生。
当天晚上大家都玩得挺开心的,都是年轻人就算以前不认识,也没关系,一下子你来我往的聊几句也就熟络了,八个人还闹着合了张影,也就是魏时手里的这张照片。气氛很热烈,除了郑涛的女朋友程瑶不怎么说话,一直很沉默,而丁茂树,进了酒吧之后不久,人就离开了。
后来,边晓惠喝醉了,怎么回去的,都不太记得了。
这本来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很普通的夜晚,然而就是这个夜晚,什么都变了,首先是周琳,也就是当天晚上一起去玩的其中一个女生——边晓惠指着相片上的一个女孩子说——她第二天晚上在江边跳河了。
接着是她的男朋友,薛晨——边晓惠指着在相片上紧挨着周琳的男孩子——他在三天后从楚江阁跳了下来,大家都说是因为女朋友死了,受不了打击,跟着殉情自杀了,但是边晓惠知道肯定不是,因为薛晨早就想跟周琳分手了,他早就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到底是谁,边晓惠含含糊糊的没说清——不过魏时察言观色,觉得可能就是边晓惠自己,也正是因为是她自己,所以她才能那么确定薛晨不会自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足以引起边晓惠的恐慌。
但是接下来,曾亮的死,郑涛的死,以及她自己身边发生的各种怪事,让这个女孩子恐惧得日夜不安。
边晓惠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遮遮掩掩地让魏时看了一眼,那是一张剪成了一串项链的纸钱,边晓惠抖抖索索地说,“曾亮死之前跟我说过,他包里也突然多了一个这个,然后他就死了。”她脸色惨白,眼神无光,“这张纸钱怎么丢都丢不掉,无论丢到哪里,它都会自己回来。”
也就是说,那张相片上,现在只剩下边晓惠、丁茂树这两个活人了。
丁茂树带来的那个女孩子,边晓惠也去同城医学院打听过了,她在一周前,也自杀了。
也是跳河。
地点也是在楚江阁边上。
207、浸水
魏时仔细打量着边晓惠,印堂发黑,眉心聚晦,阳虚气弱,怨气缠身,跟罗志勇的情况差不多,但是明显要更严重点,简单地说,就是如果罗志勇还能活七天,那么边晓惠,三天之内,必死无疑。
边晓惠六神无主,一个劲儿地在那里哭。
旁边的老板已经过来看过好几次了,欲言又止,魏时考虑了一下,跟边晓惠说自己会一点道法,同时把自己手上的那张纸钱也给她看了,告诉她,自己也受了这个诅咒,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事,让她暂时跟在自己身边。
边晓惠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本来已经绝望到了极点的边晓惠,整个人稍微镇定了一点。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对着魏时勉强笑了一下。旁边的老板大概以为这对吵架的小情人终于和好了,在旁边又劝了两句。反倒弄得边晓惠更不好意思了。
老郑那边打电话过来,说已经请好了道师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