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空荡的山洞里又响起了守墓人老婆婆子嘻嘻哈哈哈的笑声,“嘻嘻,哈哈,你们马家的人也就这样嘛。”
随着她话音一落,整个山洞里忽然就亮了起来。
一盏一盏嵌在墙壁上的灯就这么次第的被点亮,那是一些造型是各种毒虫的青铜油灯,魏时的左手边,不到半米的地方就有这么一盏青铜油灯,是一条百足蜈蚣的造型——魏时吃了一惊,这油灯就在自己边上,是怎么点亮的,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也许是已经取得了胜利,那个老婆婆子才使手段点亮了这些油灯。
守墓人的造型也相当古怪。在这么个山洞里面,她居然还打着那把上次见过的黑色油布伞。她看到魏时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看了一眼之后就完全把魏时给无视了,也许是她没有把魏时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的原因。
这个山洞虽然面积很大,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但是却空无一物,刚才听养尸人跟守墓人争吵,魏时还以为墓地就在这个山洞里,除了那些四处游弋的尸体,就只有墙壁上的青铜油灯比较打眼。
当然,还有倒在地上的养尸人,以及那个干枯的瞎老头。
老婆婆子打着那把油布伞,走到了一边,也不知道从哪儿推出来了一个沾满了泥巴和其他污垢的瓮棺,老婆婆子不快不慢地把瞎老头拖过来,从身上拿出一把豁了几道口子,一看就不怎么锋利的菜刀,在瞎老头四肢上砍了起来。
一刀又一刀,沉重的刀子砍进了骨肉里面,因为年老体弱,刀子又不快,所以每次都要砍很多刀才能把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砍下来。魏时看着高高举起的菜刀带起来的碎肉和鲜血,直接吐了出来。当年徐老三说的时候虽然也恶心,但是到底没有身临其境,不明白其中的可怕,当真正看到“人煞”的制作过程的时候,魏时还是受不住这残忍到极点的一幕了。
老婆婆子还是僵硬的砍着。
很快,她就砍断了瞎老头的四肢,又把他的眼耳口鼻或割或挖,瞎老头毫无反应的躺在地上,好像已经死了一样,那么重的伤却没有流什么血。老婆婆子吃力的把瞎老头抱起来,把他从瓮棺里面塞。
那具瓮棺要比瞎老头的体型小上一圈,在费了一番功夫之后,老婆婆子还是把瞎老头强塞了进去,在进去的一瞬间,瞎老头痛苦的叫了一声。
做完这一切之后,老婆婆子扔掉手上的菜刀,拿起放在一边的油布伞,浑身筛糠一样的抖动了起来,跳起了一种古怪的舞蹈,嘴里念念有词。
“一拜煞天老祖先,佑我百事得机玄;二拜各方老鬼神,护我法力斩敌仇……”
声音含混不清,但是魏时知道这应该是祭词。
这个老婆婆子正在重复那些瓮棺上的祭祀,只不过瓮棺上那些图画的场面要大得多。
诡异而又残忍的祭祀还在继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山洞的各个角落里响了起来,魏时吐光了胃里的存货,抬起头勉强看了一眼,我草,是从那些阴湿角落里爬出来的毒虫,蝎子、蜈蚣、毒蛇、壁虎、蟾蜍等等,大大小小的毒虫你争我抢的往那个瓮棺爬过来,很快,就爬到了那个放在瓮棺的瞎老头身上。
瞎老头凄厉的惨叫起来。
老婆婆子唱完了祭词,跳完了祭舞,冷漠地站在旁边看着,“老倌子,你先走一步。”
处理完了那个瞎老头的事,老婆婆子终于腾出手来对付倒在地上的马家养尸人以及魏时,她阴森森的看着魏时,魏时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水,簌了口,输人不输阵,他还不至于被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子吓破胆。
魏时冷静的看着老婆婆子,暗暗戒备着,没说话。
老婆婆子一直盯着他看,突然,她全身跟发了羊癫疯一样抽搐起来,嘴角流出了白沫子,眼球往后翻,魏时被她这么突然的一出惊得往后退了一步,趁你病要你命,面对这么一个凶残而可怕的人物,魏时也没打算发扬什么敬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二话不说就打算冲过去,先把这老婆婆子打晕过去再说。
就在他快冲到老婆婆子跟前,老婆婆子突然发出嘎嘎的大笑声。
“魏家的人,魏家的人,嘎嘎——”
227、大变
守墓人怨毒而疯狂的大笑声在空荡的山洞里回响,腐蚀着人的耳膜。
魏时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刚才守墓人的话,透露了两件事,一是守墓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知道了他身为魏家子弟的身份,二是守墓人跟魏家人有深仇大恨,所以一认出了他的身份,就立刻陷入了狂躁状态。
这老婆婆子虽然本来就疯疯癫癫的,但是现在这仗势,好像被鬼上身了一样,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理智了。老婆婆子干枯的手握着黑漆漆的伞柄,油布伞开始逆向转了起来,由慢而快,伞面剧烈的转动着,渐渐的,超过了人所能控制的极限,眼睛已经捕捉不到伞面转动的轨迹,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子。
魏时看了一眼,赶紧把眼睛移开。
就那么一霎的功夫,整个人就好像要被那把油布伞给吸了进去一样。魏时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水,白着脸,拼命的抵抗着那把油布伞的吸力。那把油布伞就像个吞噬着周遭一切的黑洞。
魏时脚后跟死死地抵住地面,竭力抵抗着那把油布伞的力量。忽然,听到“噼啪”一声轻响,声音是从他的上衣口袋里发出来的,他抖着手伸进口袋里面,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木偶已经变成了一堆碎末子。木偶一碎,本来就很强大的吸力立刻又大了好几倍。
魏时只觉得那个油布伞的伞面变成了一个黑沉沉的空间。
里面是一片黑暗,无穷尽的黑暗。
没有什么声音,没有光线,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只有一片虚无,那是死亡之地,进去了就再也回不来,永远呆在无边无际的虚无,无边无际的寂静中……那是何等可怕的结局,比死还要更可怕。
魏时不想去那里。
然而,失去了木偶,他渐渐地难以抵挡住油布伞的吸力。他的脚后跟在地面上铲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手指在墙壁上抠着。小鬼在旁边着急的飘来飘去,他发出尖利的叫声,几次三番想冲过来,但是却因为惧怕那把油布伞而不敢靠近,只能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偶尔有一两具尸体不小心游荡到了油纸伞附近,就立刻被油纸伞给吸了进去,噗呲噗呲声不绝于耳,那把油纸伞就好像吞吃了什么东西一样发出一些古怪的声音。如果不是现在这个对自己极其危险的境况下,魏时甚至会觉得这是那把油纸伞在“打嗝”,这个猜测也许很玄幻,然而魏时却莫名的觉得这就是真相。
魏时的汗水打湿了衣服,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面对迫在眼前的死亡,魏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恐惧,只有不甘心。
他要做的事情还没做完,怎么能死!
魏时一把抓住身边的魏昕,他看着魏昕那张木然而又精致的脸,马家的养尸人把魏昕看得很重,千方百计不惜得罪了几百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守墓人,魏昕的能力一定很强,而据养尸人说,魏昕现在被自己控制着,虽然对于这一点,他也暂时没有什么头绪。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想办法驱策魏昕。
马家的养尸人以为他完全不懂养尸赶尸这方面的事,这都是魏时故意做给马家的养尸人看的,就是怕马家的养尸人对他起了戒心,甚至是杀心,自从遇到了魏昕之后,魏时就想了各种办法,查了各种资料,联系了许多的法术界中的人,比如那个在郑涛屋里遇上的潘老头。
虽然魏时知道的养尸赶尸方面的事还是不太多,但也已经算是登堂入室了。
赶尸这种秘术,实际上就是想办法把死人的魂魄招回来一段时间,当然,要完全把魂魄招回来有点不太现实,而且也没必要,人有三魂七魄只要招回一魂就已经能够控制和驱使尸体行动了,如果能够招回一魂一魄,那甚至能让这具尸体具有一定的灵性,当然,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魏时估计就算是以养尸赶尸闻名的平龙山马家也不见得有人能做到。
魏时不懂赶尸的秘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招回魏昕的魂魄。
但是,现在却也不是没有折中的办法。
魏时把目光放在了那个还在旁边急得飞来窜去的小鬼身上,这种生死关头,魏时也顾不上去想这样做的后果,命都快没了,还想这么多做什么。
魏时直接咬破了手指,挤出一滴血。
没错,是用挤,这一路上他的手指头已经是千疮百孔,血也流了不少,阳气外泄,身上的罡火已经是极低,就现在他这种状况,走在大街上都能遇上鬼。
魏时的脸色开始变得紧张。
他把血抹在了魏昕的眉心,一张惨白的脸上只有眉心那一天鲜红特别的醒目,有一种妖异的美感。魏时看着魏昕灰白色的眼睛,他以前一直不怎么想看见魏昕那双与活人截然不同的眼睛,因为这提醒着他魏昕现在只是个活尸。那双眼睛那么死寂,没有一点生气,看见了,难免让他有点伤心。
魏时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又拿出两张画满了符号的黄符纸,手腕一摆,那两张黄符纸一张往魏昕面门上飞去,一张却往飘在半空中的小鬼飞去。魏时咬着牙,一边竭力抵抗着油布伞的吸力,一边担心的看着空中好像被什么拖住了一样的黄符纸。
显然,油布伞对于黄符纸也是一样具有强大的吸力。
黄符纸在空中摇摇晃晃,跟个醉酒的大汉一样,魏时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张飞向魏昕的黄符纸因为隔得比较近,在悬空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慢慢吞吞跟个走路不便的老人一样,贴到了魏昕的面门上,魏时提在半空中的心放了一小半,接着,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张黄符纸上。
那张黄符纸一会儿往前飞一点,一会儿又被吸力拉的往后退,魏时的心跟着七上八下,这还不算,最让魏时心急的是,那张黄符纸慢慢的被周围浓郁的阴气影响,边缘处已经有点被打湿,变黑,如果不尽快飞到小鬼那里,就算最后能被小鬼拿到,也不能用了。
说实话,魏时都有点绝望了。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后的手段了,但是眼看着就没希望了。
这时,在旁边不停的飘来飘去,尖叫个不停的小鬼,不管不顾的往那张黄符纸扑了过去,魏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喊了一句,“不要——”这个瞬间,魏时完全陷入了对小鬼这个危险的举动的担心里面,忘了小鬼这个举动其实是对他有利的。
魏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猛地砸了一下,又闷又痛。
小鬼这种轻飘飘的身体,怎么可能挡得住那把油布伞的吸力,事实也正是如此,小鬼才冲过去,本来就是由黑气聚成的身体立刻被油布伞的吸力弄得四分五裂,小鬼一张青白的脸,鬼气森森,青面獠牙,拖着残破的身体尖啸着往那张黄符纸扑过去。
魏时连呼吸都忘了。
就在小鬼的身体快要被油布伞的吸力扯碎的时候,它的手终于抓到了那张黄符纸,接着,小鬼就一头扎进了黄符纸里面,黄符纸转过头,用比来时快上几倍的速度冲到了魏昕身边,贴在了魏昕的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