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时有点为难了。
把那个男人找出来跟钟婆婆结冥婚嘛,对不住那个男人,不把那个男人找出来嘛,对不住自己,最后,魏时一咬牙一狠心,觉得还是只能对不住那个男人了。死了这么多年了,按理来说,也应该投胎去了吧?这人死了之后变成鬼留在世间游荡的,毕竟是少数。
徐老三跟魏时说,“这个事你就不要管了,交给我来办,你现在这个样子,走一步晃三晃的,看得我闹心。”
魏时知道这是徐老三为他好。一来是他身上的“蛇蛊”让他身体很虚弱,二来这个事说穿了还是可能损阴德的,徐老三不想让他沾手。
魏时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被徐老三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不说话了,不过心里的感动是不做假的。
徐老三当天就走了,说是去把人找出来。
三天之后,徐老三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魏时把徐老三看着,问他,“师父,事情不顺利?”
徐老三脸上有点风霜,“那家人没把人埋在祖坟里,埋在了同城的一个公墓,我去了那个墓地一看,妈的,早就变成个学校了,这些人,人死了就不是人了啊,把别个的坟都挖个,不等于是搞强拆扒了别个的屋吗,早晚要遭报应的。”
魏时听着徐老三的唠叨,不以为然。
从古至今,就算是帝王将相的坟,有几个能一直保存下来的?要都把这些坟保存下来,供起来不动,活着的人怕早就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当然,这个话在暴跳如雷的徐老三面前是肯定不能说的。所以,魏时只能沉默了。
只不过,他怎么听怎么觉得徐老三刚才那个话有点耳熟。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魏时轻声问,“师父,钟婆婆要找的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徐老三头也没抬就回了他,“姓顾,顾言城。”
魏时大惊失色,“不会吧,师父,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啊,你要找的这个人,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跟在我身边要我帮他找回老伴的那个鬼。”
徐老三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就乐了,一拍大腿,“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哈哈,就连老天爷也是知道老子是个好人的。”
他让魏时把那鬼老头那两块骨头拿出来,又用了个招魂的法子把鬼老头叫了出来,确定了鬼老头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突然,徐老三对魏时说,“我说哪里会这么巧,果然这个世上是有巧事,不过不是事事都会这么巧,那个钟婆婆在这个男人身上下了蛊,你看他的骨头。”
徐老三把骨头递给了魏时。
魏时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一回,终于是看出了一点名堂,那个骨头的骨髓带着点黑色,本来魏时以为是人被埋在土里,天长日久的,骨头自然而然就变黑了,现在看来还是有点不同,这块骨头里的黑色,是一个个细密的比芝麻粒还小一点的黑点。
徐老三指着那些小黑点说,“这应该是钟家的‘万里蛊’,只要被下了这个蛊,就算走出万里远,下蛊的人也能把人找到,你身上的“蛇蛊”,跟这个“万里蛊”都是钟家的蛊,大概就是这个原因,顾言城的鬼魂才找上了你。”
魏时觉得时间顺序不对,他遇到鬼老头在钟婆婆之前。
那个时候他身上还没被钟婆婆下蛊,所以徐老三这个猜测说不通。
他把这个疑问说出来之后,徐老三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好简单粗暴地做了个总结,“反正不是这个原因,那就是老天爷觉得你小子命不该绝。管他三七四七,只要能把人找出来让那个钟老太婆把你身上的蛊解了就行。”徐老三眼睛一亮,用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照你刚才那么说,我觉得我们也不用担心损阴德这回事了,这个顾言城说要找老伴,既然找的不是自己老婆,那很可能就是钟老太婆。”
徐老三笑眯眯的,一脸开心的样子。
事不宜迟,当天,徐老三就租了辆车,出发去平龙山,当天晚上,就到了平龙山脚下,魏时曾经来过一次的小县城,又跟司机打了商量,多送了一段路,直接到了那个小村子。
此时夜色低迷,四周安安静静的,家家关门闭户,只能偶尔听到几声狗叫,还有起夜的人细微的声音,白天的炎热被夜晚徐徐吹来的凉风带走,这靠着山的地方,气温比钢铁水泥的大城市要低上几度。
魏时走在徐老三身边。
小鬼趴在他背上。
徐老三在小鬼刚出来的时候,还对他有点兴趣,不过左看右看没看出个什么名堂,就把它当成了魏时养的小鬼,没放在心上了,还跟魏时说起养小鬼的一些事,魏时有苦说不出,他一要跟徐老三说小鬼的事,小鬼就在背上掐他的脖子,摆明了就在说他不高兴。
很快,两人一鬼就来到了钟婆婆的屋前。
256、捣乱
天很黑,眼前的屋子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
徐老三走到前面,抬起手在那张木门上敲了几下,声音空洞洞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远处那些狗突然呜呜的叫了起来,听起来非常的渗人。
徐老三在前,魏时在后,两个人前后脚地进了屋。
屋子里还是前次来那个样,墙上、房梁上贴满了黄符纸,被风一吹,哗啦啦地直响,村子里的人以为这个屋子是个凶宅所以找了好多道师术士弄来了这么多黄符纸,哪里想到,守着这个屋子的,不是厉鬼冤魂,而是个会下蛊的,不知道是人还是蛊的老太婆。
屋子里点着一盏灯。灯火微弱,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
徐老三带着魏时大模大样地把四方桌边的长凳子抽出来两条,一条自己坐下,一条让魏时坐着,同时,他掏出了烟盒,递了一根烟给魏时,再自己抽出一根烟,用个打火机点上,眯起眼不紧不慢地抽了起来。
他们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并没有人。
钟婆婆不在。
魏时把点上的烟夹在手指间,他现在可没得抽烟的心情。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魏时忍不住了,他把还在一根接一根抽烟,看起去很是气定神闲的徐老三看着,“师父,我们就这么等下去?”
徐老三的脾气比他要暴躁得多,魏时可不信他这个师父真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只怕心里早就跳起来指天画地的骂娘了。
徐老三吐了个烟圈,“年轻人,一点也沉不住气。”
……
魏时果断地拿出了手机,打算用手机游戏打发下时间。
这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魏时肯定不敢这么做,只会绷紧神经,但是现在有徐老三这个师父在,魏时觉得有个靠山真他妈爽,刷BOSS的时候,可以只用吆喝两下就够了。
这时,门口又传来了吱呀一声响动。
一个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看她那僵硬的身体,惨白的脸,魏时就知道这是一具女尸,魏时把手机收的飞快,他本来玩手机的时候就是心不在焉的,二分注意力在手机上,八分注意力在周围的异动上。眼看着墙壁上那些黄符纸又被掀了起来,一条一条的黑色线虫从墙里、房梁上爬出来、掉下来,蜂拥地爬到女尸身上。
上次他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一幕又上演了。
就算魏时经历了各种或恐怖或恶心的事情之后,心理上的接受能力以及承受能力都强大了不少,现在也不是一般二般的有种作呕的感觉。
在黑色线虫把这具女尸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钟婆婆从后面那道黑沉沉的侧门走了进来。
徐老三一看到她,就站了起来。
这倒不是说徐老三怕了钟婆婆,而是当年钟婆婆跟他师父是一个辈分的,自己怎么说也矮了一个辈分,在他们这些人中间,对辈分这种东西比较看重。
钟婆婆把徐老三上下看着,点了下头,“你也老个哒。”
徐老三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子,讪讪笑了一下,“你老倒是一点也冒变,还是跟以前一样,三不五时就要来这么一出。”徐老三看了一眼那具快要被吃完的女尸说。
钟婆婆摸着供桌,慢慢坐下,“我这不也是没得办法。”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了话,听起去就好像是两个好像没见的老熟人在那里闲扯一样,魏时脑袋差点没转过弯,后来一想,这两个人都是活了老大一把年纪了,世情不说看透,也看得七七八八了,当然不会跟一般人那样,有了些龃龉或摩擦就斗鸡一样撸起袖子上。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具女尸被黑色的线虫吃完了。
骨头架子倒在地上,变成了一些灰白色的粉末末,地上那些黑色的线虫跟凌乱的细毛线一样纠缠在一起,它们并没有像上回那样爬回墙上、房梁上,反而向着钟婆婆爬了过去。
魏时觉得自己嗓子眼干干的,后背直冒凉气。
那些黑色线虫从钟婆婆的鞋面、裤脚爬了进去,然后就那么消失了,钟婆婆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跟筛糠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她伸出鸡爪一样的手,抓起桌子上的一个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朝着徐老三说,“让你看笑话了。”
徐老三眼神有点奇怪,厌恶和怜悯混在一起,他叹了口气,“你们钟家的这些蛊术太恶了。”
钟婆婆笑了,“不恶哪里会有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