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问题,魏时问,“是谁把你从医院带走的?”
魏昕手里的笔是魏时硬塞进去的,他虚虚地拿着,手慢慢地握成拳头,这个姿势……他甚至连笔都不会拿了,他用着小孩子学字时候用的抓笔的姿势,在纸上戳了那么几下,薄薄的纸张被笔尖戳了几个洞,魏昕的手一动,刺啦一声,纸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那道裂开的口子就好像一个小丑的笑容一样,让人刺目。
魏时看着魏昕笨拙的,不听使唤的动作。
再一次的沉默了。
魏时看着继续试图在残破的纸张上写字的魏昕,忍不住抓住他冰冷的手,把笔拿开,纸丢掉,“我们不写了,以后再写,只要人回来了就好,这些事我们都可以推到后面,我们可以慢慢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管魏昕现在的状况到底是生了病还是其他原因导致的,魏时都下了决心,一定会让魏昕恢复正常,他才十九岁,正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候,不应该背负这样沉重的命运。
魏时把魏昕拉到了魏妈妈床边。
魏妈妈虚弱而苍白的躺在那里,魏时不知道魏昕为什么一定要把魏妈妈带回来,魏妈妈现在这个样子显然应该待的地方是医院,他叹了口气,“还是把妈妈送到医院去吧,这样子怎么行。”
魏昕的手动了动,手指头擦过了魏时的手心。
手心有点痒。
魏时转过头看着魏昕,“你的意思是不送?”
手心又传来了一点轻轻的痒。
魏时有点困恼,“好吧,等一天,要是妈妈还不醒就一定要送医院。”最后,魏时还是在魏昕的坚持下让步了,不管怎么说,魏时还是相信魏昕绝对不会害了魏妈妈,他这样坚持把魏妈妈留在魏庄是有原因的。
但是,魏时并没有等到第二天。
因为就在他跟魏昕进行着艰难地交流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手机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魏时接了,听到第一句话,就知道麻烦又找上门了。他作为第三医院昨天晚上唯一一个幸存者,被警察通过医院附近的摄像头给找到了,警察要他立刻回同城协助调查。
这种单位打过来的电话,当然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
魏七爷的目的,算是变相的达成了。
魏时当天上午不得不回了同城市,让他觉得奇怪又庆幸的是,在电话里面,警察并没有提到魏昕还有魏妈妈,只说到了他,魏时当然不会节外生枝提到魏昕和魏妈妈,但是既然摄像头拍到了他,那就没道理没拍到魏昕和魏妈妈,除非……
魏时脸阴了下来。
除非……魏昕和魏妈妈压根就不算活人了。
魏时甩了甩头,好像要把脑子里的这个念头狠狠地甩出去一样,这怎么可能,自己现在好歹也算得上半个术士了,难道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肯定是其他什么原因,只是他没有想到,或者警察觉得找自己就够了,毕竟自己不但是幸存者也是第三医院的实习医生。
魏时千叮咛万嘱咐,十万个不放心魏昕和魏妈妈,但是又不得不走,离开的时候三步一回头,看起去跟生离死别差不多了,一直到拐个弯已经看不到魏昕了,才拖着脚步,上了魏庄里的人开往镇上的一辆顺风车。
他打定主意,等警察一问完话,就立刻回来!
反正第三医院都那个样子了,工作也肯定没指望了。
等到了广济镇上还要转车去县里面才有往同城市的班车,这一折腾,就到了下午,中途他还接了一个催促的电话,但是开往同城市的班车只有下午三点才有一趟,所以就算他想快也快不了。
魏时坐车候车室里枯等。
此时正好是中午,外面饭菜飘香,但是魏时一点胃口都没有,他的肚子已经被焦虑和愤怒给填满了,余不下一点地方。候车室里的人并不多,小站点也没那么多讲究,工作人员也吃饭去了,五排塑料椅子,稀稀落落地就坐了三四个人,魏时也没去注意周围是些什么人,他自顾自地发着呆,想着心里的事。
这时,候车室里又进来了三个男人。
如果是平时的话,魏时肯定会注意到这三个男人,他们一脸凶悍,神情鬼祟,手放在口袋里,而且一个两个的,有意无意地往他身边坐过来,候车室里有两个也许是经常在外面走所以知道事情不对头的中年男人,立刻收拾放在脚边的行礼,出了候车室。
等魏时发现不对头的时候,那三个男人已经把他围了起来。
魏时神经紧绷,虽然看起来还在发呆的样子,但是人已经处于了一触即发的戒备状态,这三个男人怎么看怎么来意不善的样子,他最近也没得罪什么人,尤其是黑路子上的,怎么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他就是个刚从校门里走出来的社会新鲜人。
他手里拿着个横跨的皮包,脑子快速的转着,不能等这三个人先动手,虽然这三个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但肯定还是多少会有些被动,所以他必须得抢先,这么一想之下,魏时猛地一站起来,把手上的皮包狠狠往旁边一个男人脸上砸去,那个男人猝不及防之下被砸个正着,叫了一声,“动手。”
皮包里放的那瓶水起了作用,那个男人被阻了一阻。
魏时抓住这个机会,往候车室的出口跑去,那三个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了藏着的匕首,候车室里剩下的那个女人看着这个混乱吓得直发抖,魏时一脚把眼前挡路的男人踹开。
这三个男人大概也没想到魏时的动作会这样快,这样敏捷。
魏时不得不在心里感谢着徐老三对他的魔鬼训练,让他的身手比起以前有了很大的提高,至少跟这三个男人周旋起来不至于立刻落败,他抢了先机,终于在那三个男人刀子刺在身上之前,跑出了候车室。
外面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吃饭的店子到处都是。
魏时一跑出去,那三个男人立刻知道想截住魏时是没戏了,所以骂骂咧咧地把手上的匕首又塞进了裤口袋里,空着两只手,凶狠地瞪了旁边的人两眼,吓得那几个正吃粉的客人低着头,连看都不敢往他们那边看。
逃出了老远,魏时走进了一家人看起来最多的饭店,叫了两个菜,坐了下来。
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
说起来,魏时虽然遇到过那么多稀奇古怪、阴森可怕的事,但是还真没有遇到过这种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情况,所以这一回想起来,觉得跟活人搏命,也不见得就真的比跟鬼怪做对要轻松到哪里去,也许是他见惯了黑暗中的那些事,人跟鬼的泾渭分明,在他眼里,是越来越模糊了。
魏时一直等到车子快开的时候,才用最快的速度上了车。
免得被这些来路不明的堵个正着。
268、接二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魏时心里并没有觉得轻松了。
他的手指在腿上轻轻弹动着,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拿出手机打了宋教授的电话,电话那头响起了甜美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女声,他皱着眉头,挂了电话,隔了一会儿再拨过去,还是无人接听。
魏时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现在这个时候,宋教授不会把手机放一边,肯定是随身带起走,他要联系修补“弓煞局”的相关人员,要跟魏时随时保持联络以便出了什么状况或有什么不能决定的事也有个商量的人。
魏时心里急得跟猫爪子在那里挠一样。
等好不容易终于是到了同城,他一下车就打算先去找宋教授,但是等在车外边的,却是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他们一看到魏时就走了过来,“魏时同志,请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同车的人全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魏时。
魏时镇定了一下焦躁的情绪,对打头的那个警察说,“我回来就是为了协助调查的,不过,现在能不能先让我找个人,我有急事必须先见到他。”
警察也不是不通人情,魏时态度又很合作,所以当即说,“如果时间不用太久的话。”
魏时也不知道会用多久,他拿出手机继续打电话。
电话那头还是无人接听。
魏时心里越来越急,坐上了警车之后,他也不客气地让警察先把车开到第三医院对面的环宇大厦,警察一听他要去的是这个地方,顿时都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魏时,魏时被他们严厉的眼神看得神经都紧绷了起来,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你,你们看我干什么?”
打头的警察问他,“环宇大厦那里也出事了。”
魏时并没有显出特别意外和震惊的样子,本来激动的情绪反而意外的平静了下来,他问,“出了什么事?宋建国教授有没有出事?”
打头的警察惊讶地看着他,“你认识宋教授?那边工地用的雷管发生了爆炸,造成了四死一重伤的事故”
魏时低声说,“我刚才说要找的人就是宋教授。”
打头的警察示意车子转个向,“宋教授现在在医院,你要找宋教授的话,那就先去医院。”这个时候,他们倒是不提“协助调查”这个事了,魏时猜测,警察也不是完全不知道第三医院的内情,也大概知道宋教授找了那些工人是打算做些什么,现在看到魏时跟宋教授关系匪浅并且一副知之甚深的样子,肯定是要沿着这条线继续调查下去的。
今天的同城,失去了往日的喧嚣,弥漫着一股悲痛和哀伤的气氛。
打头的警察拿出根烟,“死了一医院的人,建国以来还没出过这种大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