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椅背上开始盯着这些信息一个一个字地慢慢看着。
资料其实都配了照片,但鉴于照片都是天怒人怨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见人的身份证照,人人都跟犯人差不多,所以资料还是得细看,再说王钺能换衣服,他真的不能确定这鬼会不会还有换脸的技能。
一直到眼睛都有些发花了,卢岩才站起来给自己泡了壶茶。
没有什么能让他捕捉到的有用信息。
他再次开始怀疑王钺对自己名字的记忆有错误,但王钺说得很肯定,甚至还记得这个名字的来历,以及跟崔医生讨论过。
王钺难得的安静,一直坐在沙发上发愣,偶尔凑过来看一眼屏幕,然后再回到沙发上。
卢岩慢慢喝了几口茶,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这些资料在转着圈。
二十分钟之后他睁开眼睛,鼠标往上滚了滚,停在了一个人的资料上。
王钺,四岁,本地人。
已经死亡,原因是脑瘤。
这个小王钺的死亡时间是19年前。
死了之后他的父母出了国。
卢岩盯着这个孩子简单得只有几行字的资料,手指在桌上一下下轻轻敲着。
“斧斧。”几分钟之后卢岩回头叫了王钺一声。
“嗯?”王钺很快地抬起头。
“你一直在WC住着吗?”卢岩问他。
“是啊,一直。”王钺点头。
“小时候也在吗?”
“应该……在吧……”
“记得最小最小时候的事吗?”
王钺垂下眼皮想了很久,摇了摇头:“不记得。”
“好吧,”卢岩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已经被孟婆格式化过了,什么都不记得。”
“也不是啊,我还是能记得一些事的。”王钺有些不服气。
“是,你还记得崔医生。”卢岩笑了笑,打开了崔逸的资料。
相对三百多个王钺来说,七十多个崔逸看起来还是很轻松的。
叫崔逸的姑娘大姐的更多,排除掉这些之后,卢岩又点上了一根烟。
这回倒是很快,不过点上第三根烟之后,留下来可以再筛一遍的人数为0。
卢岩猛地倒到椅子里,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嘴上叼着的烟抖了抖,烟灰顺着领口掉进了衣服里。
“靠。”卢岩站起来拎着衣领一通抖。
“怎么了?”王钺跟着跳了起来,“被电到了?”
“没,你就不能想点儿好事么?”卢岩瞅了一眼王钺。
“被电到很疼的……”王钺小声说。
“你被电过?”卢岩迅速追了一句。
“嗯,”王钺拧着眉像是在回忆,声音越来越低,“很多小圆片贴在头上……”
“王钺,”卢岩本来想听他说说是怎么回事,但王钺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他赶紧打断,“看电影吗?”
王钺半天才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看,会哭的。”
“看个喜剧,逗乐的。”卢岩转身准备给他找个喜剧片看,好容易有点儿新信息,结果却不敢听,这上哪儿说理去!
“不,”王钺突然提高了声音,“说了不看!”
寒意瞬间从身后卷了过来,卢岩汗毛全立起来了,转回头看到了王钺冷得像冰一样的眼神,汗毛顿时全体立了正,估计根根笔直。
真是说变脸就变脸,该出手时就出手!
“不看就不看,”卢岩把电脑屏幕关掉,“你这一惊一乍的。”
“我没有……”王钺的声音突然有些抖,看着就跟委屈得快要哭了似的,“没有……”
“没有什么?”卢岩盯着他,这状态怎么回事!
“为什么,”王钺向后退了一步,嘴角慢慢勾出一个笑容,又很快消失了,“为什么不行呢?”
“斧斧?”卢岩试着叫了一声这个让他觉得很肉麻的昵称,王钺这个转瞬即逝的诡异笑容让他腿肚子有点儿转筋。
王钺没有反应,在卢岩还没想好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猛地靠到了卢岩身前,在他耳边轻声说:“找到了。”
这句话还在卢岩耳边停留着,王钺带来的彻骨寒意却已经消失了。
卢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屋里一片安静,没有了王钺的身影。
他在屋里转了几圈,最后靠在了桌边,好一会儿才慢慢坐到了椅子上。
“你大爷啊,”他低声说了一句,“你姥姥啊……”
王钺消失了,一直到大半夜都没有回来。
卢岩靠在床头捧着本周易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
王钺去哪儿了,王钺在干什么,王钺会惹出什么麻烦吗,王钺还会回来吗……
平时王钺不见了也就不见了,等着他回来就行,但今天不太一样,卢岩心里始终有点儿担着心。
王钺消失前的那个笑容,和那句“找到了”让他不寒而栗。
鸡皮疙瘩几个小时都还没镇压妥当,一想起那个场面就纷纷起立。
沈南找来的这些资料里,他能确定的只有一点,崔逸用了假名,或者是像他一样,主动或者被动地抹去了所有资料。
不太确定但忍不住的推测也有一个。
就是那个四岁就死了的小朋友。
王钺,你到底什么时候死的?
一想到王钺有可能是个只有四岁的小朋友,一直长大的没准儿只是一绺小魂……他就觉得有点儿扛不住。
但王钺偶尔简单到让人除了沉默什么也不想做的状态,又的确有点儿可能。
卢岩慢慢往下滑了滑,躺到了枕头上,盯着屋顶的小吊灯看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他得睡觉。
睡半个小时,他一会儿得出门。
无论资料的结论是什么,这段时间以来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跟那个见鬼的WC肯定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