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紧接着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不久之前进来把慕容轻提溜到一边去的那个男人急匆匆地要冲进来。不料刚迈进一只脚就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一个狗啃地扎到了房间中央的空地上,挣扎了两下没爬起来。
慕容轻被这人的惨样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那个出租车司机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双节棍。没等他在心里吐槽他的兵器,从他身后又闪出来一个人,慕容轻呆了一下,忽然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怎么……”他看着出现在司机身后的男人,结结巴巴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裴戎绕开出租车司机走了进来,慕容轻看到他身后的门廊上躺着两个被捆的五花大绑的男人,还有两个不知被捆在哪里。裴戎身上的绷带已经拆掉了,衬衣袖子卷了起来,露出胳膊上几道尚未完全愈合的刮伤。慕容轻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了,而同时,又有一种暖暖的东西从心底悄然漫起。
裴戎看了看屋里被捆着的三个人,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扯开了慕容轻身上的胶带。出租车司机也连忙走过去把另外的两个人解开。
慕容轻顺着他的手劲儿站了起来,别扭地活动了一下手脚,“你伤都没好,怎么乱跑呢。”
裴戎从听到他的消息就一直忍着,到了这会儿实在没忍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很安全?”
慕容轻莫名的心虚了一下,“这只是意外情况。其实……”其实生意的事办的顺顺当当,钱也挣的顺顺当当,谁能料到后面会窜出一个程书安?
裴戎叹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慕容轻鸡窝似的脑袋,“咱们走吧,我让老祝开了车过来。咱们也别在这里磨蹭了,直接去广州,从那边坐飞机回去。”
慕容轻犹豫了一下,程书安摆明了想收拾他,这会儿就这么一走了之,他会觉得给自己埋下了一个隐患,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一下。而且程书安看他的那种眼神,让他一想起来就浑身不舒服。滨海到这边才有多远?坐飞机一个小时就到了,程书安在那边还有一个艺人的身份,万一他追到滨海了又该怎么办?
慕容轻问裴戎,“他们有没有说程书安什么时候过来?”
裴戎瞥了一眼旁边被叫做老祝的出租车司机。老祝忙说:“他们说程少晚上过来。他们被安排在这里就是看着人的。只要人别跑了就行,别的什么都没说。”
慕容轻想了想,“我先不走。这个程书安,我不能这么放任他在暗地里对付我。”
“你怎么打算的?”裴戎居然也没跟他急。他虽然板着脸,但是眼神是柔和的,神色间带着几分大局已定的笃定沉稳,“等他过来?”
慕容轻点点头,“程桥已经明确表示了会跟‘六七家’保持一个合作的关系,他不会动我。程书安这么做也是背着他的。依我看,要压住程书安,目前也只能从程桥身上想办法。”
裴戎的嘴角微微弯了一下,“打算怎么做?”
慕容轻对他们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然后问老祝,“我这两个助理能不能先送出去?”
老祝点头,“没问题。”
“那就这样,”裴戎对老祝说:“你让人把他们先送到你那里。你的人快点儿过来,记得手脚轻一点儿。”
裴戎看出这几个人脸上都带着疑问,便解释说:“本来想联系当地警方的,但是老祝说这个程家在当地很有势力。我担心报警之后反而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变故,就跟他商量先过来看看。他是我以前受训时候的战友,退伍之后在这里开了家保全公司。他的身手特别好,所以我就拜托他帮忙看着点儿你们几个。”
慕容轻想起刚下火车的时候,主动靠过来拉生意的老祝,当时还觉得自己一伙人运气比较好,原来都是人家安排好的。慕容轻心里稍稍有些纠结,没人会喜欢被别人瞒着,耍的团团转。但是人家这么安排又不是为了对他们不利……
老祝察言观色,连忙笑着解释说:“对不住,之前没跟你们透个口风。主要是老裴跟我打完电话没几天就有人找上门,要求我们跟着几个人,信息报上来一看原来是你们,我就立刻跟老裴联系了。老裴也说让我先别惊动你们几个。”
慕容轻觉得难以置信,“程书安什么时候联系你们的?”
老祝说:“你们过来的第二天。”
也就是说,他找程桥的事情程书安当天就知道了。之前慕容轻还有些排斥自己把这件事联系到不伦之恋的方向上去,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比较说得通了。
裴戎看了看腕表,问老祝,“你的人呢?”
“在路上,马上到。”老祝对两个小青年说:“你们俩跟我走。”
两个小青年听他这么说反而一起往后缩了缩。
“这是裴警官,咱们滨海市特警队的。”慕容轻安慰他们说:“咱们听他安排,没事的。”
两个助理听到来人是警察,神情也没那么戒备了,老老实实跟着老祝走了。老祝带过来四个人跟被捆起来的几个人换了衣服,依照之前的样子守在陷阱的外面。
裴戎不知从哪儿搬进来两个板凳,拉着慕容轻坐下,随手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来,“喝点儿。刚才是不是吓坏了?”
慕容轻摇摇头,喝了两口水才想起那只给自己取名叫蜘蛛侠的刺猬。刚才人多,这小东西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慕容轻还没有好好谢它呢。
慕容轻问他,“你身上有什么吃的?”
裴戎愣了一下,“饿了吗?老祝说等下就送饭过来。”他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小袋薄荷糖递给了慕容轻。
慕容轻不知道这东西刺猬能不能吃,但眼下也只有这个。他接过袋子,冲着卫生间的方向喊了两声,“蜘蛛侠?你还在吗?”
裴戎诧异,“还有人吗?”他记得刚进来的时候几个屋都检查过了。
慕容轻摇摇头,示意他别出声。之前高松和李明辉都看见他跟动物说话了,没必要反而瞒着裴戎。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脑袋从卫生间的门边露了出来,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请你吃好吃的。”慕容轻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之前的事,谢谢你啦。”
刺猬犹犹豫豫地看了看裴戎,它觉得这个大个子看上去好像挺不好对付的。
“没事,”慕容轻安慰它说:“他是来帮我的,你没看见我的手脚都被放开了吗?”
小刺猬安心了,拖着小短腿爬到慕容轻脚边,抬起两个爪子搭在慕容轻的鞋子上,“是什么好吃的呀。”
慕容轻不怎么放心地摸出一粒糖果递给它,“你尝尝看爱吃不,等下有人送饭过来,应该会有菜有肉。不爱吃的话,就等会儿跟我们一起吃饭。”
小刺猬拿爪子拨拉拨拉慕容轻手里的糖果,凑过去舔了舔。大概是觉得味道还不错,抱着缩到一边舔了起来。
裴戎挺无奈地看着这一幕,“这么听话,不会是你养的吧?”刚才在外面看见这个小东西顶着慕容轻的袜子出来,真把他吓坏了。他以前接过一个恶性杀人案,凶手把受害者的尸体切开抛进了山里,负责寻找尸体的警察就是看到附近农户家里养的狗叼回来半只手套才找到了尸体。当然他是不会把这些说出来吓唬慕容轻的。
慕容轻歪着头看他,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安全了的缘故,也有心情跟他开玩笑了,“两个答案:A我能听懂动物们说话;B我家祖上据说是驯兽员,我自己也比较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它们比较肯听我指挥。”
裴戎笑着摇摇头,温和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顽皮的小孩子,“一般说来,那个描述的比较多的选项是假的。”当然前面那个选项也不像是真的,人怎么会听得懂动物说话呢?那世界岂不是要乱套了?他宁可相信慕容轻是因为自身散发的气息比较纯良无害,所以才会吸引小动物亲近。
慕容轻知道他不信,也不多做解释,只是笑着看他。直到现在他仍有种不那么真实的感觉。裴戎居然跑来找他了,从那么远的地方……只因为老祝跟他说自己可能会有麻烦……
慕容轻低下头轻轻摸了摸小刺猬的脑袋,小刺猬抬起头看看他,两只圆豆似的眼睛眨巴眨巴,嘴角还挂着一道口水。见他没有什么事儿,又低下头继续去对付那个圆圆的糖球。
裴戎像是猜到他心里的波动,什么也不说,只是从那个小袋子里摸出一粒糖球递到了慕容轻的嘴边。
慕容轻要伸手去接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摸过了小刺猬,不由得迟疑了一下。他不想让裴戎觉得自己心思太多,索性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低下头把糖球含进了嘴里。
凉悠悠的味道充满了口腔,连呼吸都带上了薄荷特有的清凉。慕容轻的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忽然觉得不爱吃甜食的习惯让他错过了很多的美味。
裴戎莞尔一笑,“好了,现在咱们就等着程书安自己跳坑好了。“
程书安坐进车里的时候已经有点儿迷糊了。傍晚那会儿他跑去找程桥,结果正巧碰到程桥要请拍卖行的几个主管吃饭。他不想错过这么一个跟程桥相处的机会,就厚着脸皮跟着去了。结果到了酒桌上,一屋子人兴致高涨地互相敬酒,他也被人灌了好几杯。他的酒量本来就不高,心里又有事,还得憋着别在程桥面前露了马脚,一来二去的,脑袋就沉了。
听见助理问他是不是直接回家,程书安咬着牙说:“先去多仔那边看看。”
他等这一天到底等了多久自己都算不清了。自从高中时无意间从程桥的手机里看到慕容轻的照片开始,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个男人到底是谁,跟程桥是什么样的关系。琢磨了这么些年,当初的一点儿小嫉妒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偏执。尤其在他偷偷删掉了慕容轻的照片被程桥发现扇了一巴掌之后,他对照片上那个年轻漂亮的男孩子就产生了强烈的恨意。他小叔身边一直都有人,他也没少找他们的麻烦,但是程桥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就对他有什么不满,而这一次他却被打了——这是程桥第一次对他动手。
这怒极了的一巴掌就像在程书安的心里种下了一粒仇恨的种子,时间越长越是根深叶茂,不想法子报复他就寝食难安。
其实在滨海第一次看见慕容轻的时候,他只是觉得这人看着十分眼熟,却没认出来他就是程桥手机里的那个男孩。毕竟那是几年前的照片了,又是手机抓拍的,画面并不是特别清楚。但是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或许是角度和光线的问题,程书安脑子里一下就闪出了手机里被他删掉的那张照片。不得不说,人对于自己厌恶的东西往往印象深刻。他甚至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分出了慕容轻和他哥哥的区别。从那个时候起,程书安就一直在琢磨怎么收拾这个讨厌的家伙。没想到这人居然主动跑来佛山,真是老天都站在自己这一边。
车子越是靠近拆迁的街区,他心里就越是兴奋。这种兴奋经过了酒精的催化之后,越发的激昂起来,简直像在他心里点了一把火一样。
车子停在巷口,助理先一步下车,拿出手电替他照着脚下的路。
程书安踉踉跄跄地从车里下来,搭着助理的肩膀往里走,这片街区早就断了电,小院里也没有灯,借着一丝微弱的星光,程书安看见房间门口站着几个人,顿时精神一震,张开就问道:“人呢?”
“在里面。”其中一个男人替他推开房门。
程书安抢过助理手中的手电。光柱扫过被分别捆在房间角落里的另外两个人,落在了离他最近的慕容轻身上。
程书安哈哈笑了起来,“慕容轻,你不是能说么,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