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昕予尽力缩了缩手臂,让自己与陆深更近了些,好像只有外力才能平复擂鼓一样的心跳。
  他们到停车场时,史晨也刚好提着半大的纸袋子下来,边走边在陆深耳边说了句什么,后者低头看了季昕予一眼,只点了点头。
  车子开的很稳,比以前都要慢些,当然也比那天报废了一台迈巴赫的速度慢得多。
  陆深大概是怕他有什么阴影,一路上都拥着他靠在自己怀里,另一手攥着他无力的手掌。
  阴影啊,可能有吧。
  季昕予从侧窗看着外面景物快速略过,用心平复着微微急促的呼吸,不过好像并不难克服。
  到了别墅后,季昕予看了看那张宽敞舒适的轮椅,还是选择了陆深的怀抱。
  陆深抱着人才走了没几步,管家陆忠和岚姨便迎了出来。
  意外的是,陆忠并没有对季昕予表现出惯有的厌恶,而是跟在陆深后头,简洁地交代了些别墅的重点事项。
  而岚姨则表现得比陆忠还要反常,等陆忠汇报完了,她便在后面报起了今晚的菜名,念叨着“补钙”、“补血气”、“降肝火”。
  进了门后,陆深低声问他:“去看看训练室吗?”
  季昕予点点头,他才顾不得管是训练室还是什么室的,现在被陆深抱着去哪儿都成。
  陆深便抱着他上了楼,走到健身房门口,陆忠适时开了门。
  季昕予抬头一看,原本摆放得宜的健身器材几乎都被挪走,取而代之的是乍一看相似,但又有些细微不同的新器材。
  “忠叔专门改造的。”陆深说。
  季昕予回头看向陆忠,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人脸上沟壑一样的皱纹都因为松弛的表情而柔和了许多。
  “谢谢。”季昕予低声说。
  里头小到握力器,大到踏步机,摆了不下二十种器材。他猜不到陆忠的用意,但却无法否认这样一间训练室的作用。
  陆忠也不看他,盯着某个器材的边角回道:“早点康复。”
  不仅仅是陆忠和岚姨,季昕予很快便发觉,整个别墅的佣人对他的态度都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
  他曾经习以为常的无视、诋毁和讥笑好像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非但如此,就连往日里陪着他一起被孤立的小瑾,也突然变成了被慰问的香饽饽。
  小姑娘没见过这架势,站在原地直发愣。
  晚饭还算愉快,陆深并没有因为回到家而松懈,仍然一口一口把季昕予喂饱,然后在后者花痴般的视线中兀自吃完跟病号一模一样的营养餐。
  季昕予腻着陆深,非让人抱着去天台,隔着透明玻璃门,他便看到原来那空旷简陋的天台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几个月前,上头只有他从花园边角挖来人家不要了的太阳花,即便是车祸前他与陆深感情正浓的时候,他也只是让人把原来放在那里的桌凳挪了挪位置而已。
  现在恰好是秋日里繁花正盛的时候,隔着老远他就看到几个花坛里簇拥着大团大团的秋海棠和三色堇,周边零星点缀着些绿色枝叶,他认不出品种,但能看得出来绝对是精心设计过得。
  “外面凉。”陆深把季昕予放到门口的轮椅上,扯过椅背上的羊毛毯子,把人整个围成个大茧蛹的样子,连后脑勺都神奇地被围了个严实。
  “唔,嘴巴。”季昕予动了几下下巴,还是没能撼动毛毯边半分。
  陆深看着他自己努力了半天,最后还是仁慈地伸手帮他把毛毯压到了下巴后头。
  “花,真好看。”季昕予每经过一个花坛,都要拧着头多看几眼。
  陆深低声应了下:“嗯,不如那天的太阳花。”
  “哪天?”季昕予下意识反问,然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陆深说的是他们第一次在这里喝酒那次,也是他一开始就先吐了一回那次。
  恰好经过天台中央,面前的花坛是与众不同的明红色,季昕予立马机智地转移话题:“中央这个是凤尾鸡冠花呀,你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
  陆深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季昕予并不期望陆深回答,他只是想在陆深回忆起他的呕吐物之前把他思路打断。
  但是,陆深却意外地停下,把着轮椅转了个角度,面向这唯一一个艳红的花坛,回答:“知道。”
  “啊?”季昕予意外道。
  陆深反问:“你呢?”
  季昕予当然知道,对一个优秀的漫画人来说,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杂七杂八、没什么用的知识。
  凤尾鸡冠,真挚的爱情。
  他的心头随着脸侧拂过的风动了动,侧头时恰好对上陆深的脸,心跳便更加快了。
  “我也,喜欢你。”季昕予垂着眼睫,低声呢喃。
  明明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更亲密的也做过了,反倒是这简简单单、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迅速羞红了他的整张脸。
  一声轻笑,迅速靠近,然后意料之中地掰着他的下巴亲上来。
  简单的双唇相贴,轻柔又亲密。
  陆深离开时,听到季昕予轻声笑了一下。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通红的脸,把不安分的毛毯边掖了掖。
  季昕予配合地抬了抬下巴,说:“刚才就是怕你想亲亲不到。”
  陆深闻言,也跟着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