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尔殿下凝视着天空重新聚拢的云,光线一点点退出房间,华美的装饰像蒙上一层欧根纱慢慢黯淡。
“这不是惩罚,只是我的提醒。没有必要兴师动众,况且老马尔金比狐狸还要狡猾,他足够聪明。”弗拉基米尔殿下语气淡淡的,他没有斥责列昂尼德,他一手支着下巴,仿佛在说巴甫契特的宽宏尤为难得,也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是一个成熟的猎手,筹谋计策,时刻关注局势动向,耐心蛰伏,等待最后一击,而捕猎路上的障碍物们,他根本不屑于耗费精力。
“社交季即将开始了,阿列克谢,今年是由你们家族举办吗?”弗拉基米尔殿下的“吗”临时上场,将确凿的肯定修饰。
我仿若石像伫立一旁,殿下没有漏掉我,他的狩猎行动中我作为趁手的棋子即将派上用场。我预感到事情走向,然后顺从事物发展规律不做抵抗。
“是的,殿下,两天后,在北部的艾尔比罗特德斯州,叶塞尼河的尽头圣奥茨特举行。”我看到弗拉基米尔殿下平静的脸庞,他干净清澈的眼神恍若好奇得到满足,但我确信,我说的每一个字他早已知晓。
优秀的猎人很少等待时机,他们会制造机会,提前布局。
“请宽恕我的无礼,殿下,伊芙洛西尼亚小姐很可能不会出席。”一旦不涉及巴甫契特,列昂尼德又是那个彬彬有礼的管家先生,他的礼仪展现得恰到好处。
他了解自己的主人,但我觉得,没有人能真正了解弗拉基米尔,不是不去做,而是做不到,石头野草无法与人类产生情感共鸣,起码人类是这样认为。
“她会来,马尔金家族会将她带来。”
弗拉基米尔殿下的声音很低,他的叹息好像是隐忍的难耐,又是期待,他赞叹命运般的闭上双眼,将她的名字吞咽。
“您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我的任务终结,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成为这场狩猎计划的一环,我说不上痛苦,就当是为了歌颂爱情,即使它看上去那么悲惨,又那样残酷。
什么样的爱情才会连尊贵的罗曼诺夫也祈求不到,算计与谋划不应该是爱情的注脚,谎言交换来的只有谎言,但就算是谎言般的爱情,殿下也甘之如饴,他已经低到了尘埃里,但得不到就是得不到,人类逃不开的悲剧宿命,殿下也不是例外。
我没有继续关注马尔金家族的动向,他们能将伊芙洛西尼亚带去圣奥茨特的理由有很多,即使一改之前对这场婚约的反对态度,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利益交换时时刻刻都在上演,悠长的社交季我更愿意将它看做斗兽场,人性的贪婪,嫉妒,傲慢,色se欲,懒惰都在这里被无限放大,即使有浓烈的香水和迷人的景致伪装赤chi裸luo裸luo 的欲望,依然掩饰不了歌颂原始的陈词滥调。
我背离复苏的雨水,将宏大壮丽的巴甫契特丢在身后,雨水已经足够充足,我感受着漫天遍地的水雾,在气管里膨胀让人呼吸变得困难。
伊芙洛西尼亚是马尔金家族的宝物,但过于珍贵拿在手上就会烫手,特别是这份估值来自罗曼诺夫。任何事情都能成为筹码,宝物也一样,随着众人意识到伊芙洛西尼亚在罗曼诺夫的价值不断走高,她不再是一个幸运的仙德瑞拉,殿下没想过隐瞒着一点,他对伊芙洛西尼亚的势在必得显而易见。
伊芙洛西尼亚对于马尔金家族不再可有可无,她拥有了自己无法想象的能量,这一点她不自知,可马尔金家确心知肚明,她已然是最珍贵的筹码,马尔金家族会带着她显露人前。
贵族们的真心现实而冷酷,自然法则在这里得到传承发展,任何事物都可以被用来利益交换,如果不可以,那只是得到的还不够多。
两周后的深夜,阿纳斯塔西娅从维尔利斯特小镇回来了,她在最后一天见到了伊芙洛西尼亚,也在当天晚上如愿见到了安德廖沙。
就如同她计划的那样,他们的谈话我无从得知,但今早安德廖沙就出现在了圣尼亚学院。过去两周,他流连于社交季里大大小小的宴会,不论阶级、身份、场合,随性而为,即使尤拉特意寻找提前等待,也无济于事,安德廖沙转而会出现在另一个派对,纸醉金迷,夜夜笙歌,到处都有他但我们谁也找不到他。
阿纳斯塔西娅找到了他的弱点,当收到马尔金家安全卫队传来消息的第一时间,安德廖沙就用最快速度抵达了维尔利斯特,我想,阿纳斯塔西娅庆幸她的方法起了作用,但她不会很高兴。
圣尼亚学院的休息室里维持着恒定温度——壁炉里的火焰不曾熄灭,即使已经到了四月,彻骨的严寒将土壤和生机掩埋地下,霜花在夜幕散去的清晨绽放,却无法迎来一丝活力。
悠长的社交季对我而言有些乏味,作为东道主我不可避免被冗杂的事务缠上,而暂时远离圣奥茨特一日,以学业的名义,即使这只是个敷衍的借口。
“维尔利斯特小镇夺去了我所有睡眠。”阿纳斯塔西娅她无奈地抱怨着,即使她容光焕发的面容没有一丝疲惫,肌肤白皙紧致,吹弹可破。“瞧,阿列克谢,我的黑眼圈简直是克马德克海沟了。”
阿纳斯塔西娅指着眼下不存在的乌青,她神情恹恹,利兹女士为她递上一杯咖啡,热气为她的忧愁编织一层柔光,她看上去温婉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