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正看着自己缓缓滑进深渊,那是弗拉基米尔精心装扮的牢笼,爱情的陷阱。下坠的失重感让我难受的想要吐,我不死心地试图抓住点什么:“卢布廖夫!过一段时间,我想回到卢布廖夫,那里离圣尼亚学院更近。”
我慌不择路,没想到这根救命稻草起效了,我听到弗拉基米尔的气息一改淡然自若,他的沉默持续了更久,我想不出来,为什么婚约可以推迟,卢布廖夫反倒成了隐藏的地雷。
弗拉基米尔的呼吸变得沉重,他几乎压抑着全部情绪,才让他的声音显得平静:“一定要回去吗?”他痛苦地说,卢布廖夫犹如缠满铁刺的荆棘围篱,割破划伤着不断靠近的他。
“对,一定。”我冷眼旁观着他自虐般的举动。
他很快鲜血淋漓,我的冷漠是最后的防御武器,除此之外,我和他一样无能无力。
“好,如果那时你还这么想回去那里。”弗拉基米尔作出承诺,他的血快要流干了,可是,奄奄一息的人却是我。
彻底落入深渊,我感到几分怅然若失,又似乎如释重负。
崎岖蜿蜒的小路让车子晃得厉害,尽管输得彻底,我还是出声询问:“弗拉基米尔。”我叫他的名字,我转过头才发现他一直在看我。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不用逃避,开始无比细致地观察,我需要最后一个让我死心的东西,理由,原因,借口,不管是什么。我动用所有的专注力,这让我可以辨别谎言与伪装,只要有一丝不对劲,一个不起眼的怪异,我就会立刻撤退,我告诉自己,睁大眼睛,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弗拉基米尔没有被我的严肃感染,他误以为我会提出更严苛的要求,所以他明显放松下来。
他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因为我想讨好你啊。”
瞬间,防御机制的警铃大作。
钢架扭曲发出刺耳的呻shen吟yin,地基向上开始崩溃,我飞快地转头,脖子发出一声脆响,车子艰难地爬上小坡,泥泞的路面溅起泥点拍在玻璃上。
最后平稳地停下,斯达特舍先生撑着伞站在车门外,“明天见,弗洛夏。”收到弗拉基米尔的示意,斯达特舍先生打开车门,将伞撑到我头顶。
走下车,我忘了和弗拉基米尔道别,因为系统警报尖锐的预警,这不是外部入侵,而是一场内部崩溃。迎面而来的水雾渗入崩塌的防御体系里,我机械地向房屋走去。
就这样了?结束了?我看着一直以来保护着我,也困住了我的塔楼迅猛地坍塌,分裂出无数的尘土和碎片,我往下看,那里站着弗拉基米尔,他不是英勇的骑士,可他正张开双臂,试图接住坠落的我。
踏上前廊,斯达特舍站在台阶下,他躬身行礼,不远处车内,我看到车门已经关上,隔着车窗,弗拉基米尔在看我,我就是知道。
不,我无法控制地转身,我还有事要做。“斯达特舍先生,请别跟过来。”我叫住准备转身离去的管家,取下帆布包丢在门廊下,一步踩进台阶下的水坑,冰凉的水很快渗入鞋子,我跳出去,一步,两步,雨水浇灌下来,我跑起来,跑到车前时,浑身都被打湿了。
雨水连绵不绝,磅礴地洒落。
“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尔···”我用力拍打着车窗,窗户几乎立刻降下来,我看到弗拉基米尔的脸,他先是疑惑,很快转变为气愤,每当我没有好好保护自己时,他就会露出这种夹杂着愤怒不满的表情。
“你在干什么?!”弗拉基米尔朝我喊叫,雨声吵闹而喧嚣,他脖子上的青筋突起,脸因为怒吼变得阴狠,他一拳击打在开门的按钮上,车门缓缓打开。
我身体撑住,向前使力,车门“砰——”的一声被我关上了,弗拉基米尔的怒火中更多的疑惑,他可能怀疑我在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惩罚他,他看上去阴郁而冷酷。
我咧开嘴,竟然笑了,雨凶猛的打在我的嘴角,微笑得付出不小力气。因为看见的是真实的弗拉基米尔,他新鲜的,生动的情感在漫天大雨后是那么的迷人,触手可及。
全部来自于我,他的喜悦,他的焦躁,他的愤怒,我仿佛是拥有他生杀大权的高级指挥官,我拥有他的全部。
“弗拉基米尔,听我说,我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你,但是,今天的天气不错,我觉得我得说出来。”我的声音在颤抖,兴奋感让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冰冷的水滴溅入虹膜,迅速带走身体里的热量。
雨水凶猛地流进我的嘴里,像是沉入水底,我全身都是潮湿的水汽,弗拉基米尔与我的狼狈不同,他奇异的感知到什么似的,安静下来。
干燥的弗拉基米尔,面无表情的脸庞,干净的想要让人触碰他。
“我很累,自从离开库夫怀尔德之后,我睡了很久,白天黑夜我不分时间,一直在睡觉,可是我还是很累,比失眠一个月都要疲惫。”
我抹了一把脸,暴雨让我几乎在嘶哑着嗓子吼叫,雨水击打在我的眼皮,睫毛湿淋淋的粘在一起,我艰难地睁开眼睛。
弗拉基米尔没有阻止我,他的目光被雨水软化,混合了紧张的激动,他的身体紧绷,似乎等待着迎接最后的宣判。
寒冷使我呼出的一团团白气,我的呼吸急促的像是溺水的人,我透过雨幕直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