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体温高得厉害,等会说不定又开始下降,他得随时盯着,免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冷到了骆矢。
  “老师,骆矢没事吗?”白绒凑到怀夏耳边,本就细弱的声音压得更轻。
  “等等再看看,烧退下去就应该没事了。”怀夏不敢说出保证,只挑尽量能安抚住这几只崽崽的话。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催促道:“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去睡觉吧。”
  白绒不肯:“老师,我想陪着你。”
  怀夏拿食指戳了戳小白鸟的脑袋,温声道:“我一个人就能看着骆矢,等会骆矢病好了,你又倒了该怎么办?崽崽乖,去睡觉好不好。”
  怀夏的软话对白绒十分奏效,他也不再坚持,轻轻啄吻了下怀夏的面颊,主动离开了卧室。
  兰洛和南迦不需要怀夏劝阻,也跟着白绒出去了,只狼崽还站在床边,冲怀夏摇着尾巴。
  怀夏:“西亚,你也回去休息吧。”
  嗷呜呜:【你都叫白绒崽崽了,怎么就不能叫我一声宝宝呢,做人不能那么偏心!】
  狼崽这会倒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眼巴巴盯着怀夏。
  眼神和怀夏听不懂的兽语双重夹击下,指望怀夏能品出他的意思。
  好在有系统帮怀夏作弊,不然怀夏还真无法理解这只崽子想做什么。
  “宝宝,去睡觉好吗?等骆矢病好了,我再陪你玩。”
  西亚终于开心了,怀夏朝他伸出手,正好碰上了他吐出的舌头,怀夏不觉有什么,狼崽摇晃着尾巴冲出了卧室,还留下了一串狼嚎:【臭不要脸,想要我舔你就直说,干嘛摸人家的舌头啦,羞死个狼了!!!】
  怀夏:“……”
  狼崽离开后过去了半个小时,怀夏不知不觉趴在了床沿边,昏昏欲睡之际,他被门外的动静声惊醒,回头一看,西亚离开时忘记带上门,他这一眼,瞥到了一抹粉色身影。
  怀夏屏气凝神,悄悄靠近门口,趁门外的家伙不注意,一把拉开了门。
  南迦被陡然照在身上的亮光刺到了眼睛,睁眼后撞见怀夏,垂在脑袋后的两只兔耳朵都险些竖起来。
  怀夏抓住要逃跑的兔子,轻声问:“怎么不去睡觉?”
  “我、我出来上厕所,现在要、要回去睡了。”
  南迦的话没能说服怀夏,他摸了摸南迦的耳朵与爪子,责备中带着心疼:“身体都是冰的。”
  话没说全,意思再明显不过,南迦只得如实说:“以前都、都是骆矢陪着我的,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才受伤的,现在他生病了,我、我想陪着他。”
  他以为怀夏还会阻止他,额头陡然贴上一只掌心,他感受过这个人类的体温,那时只觉得滚烫,这会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温度。这是为什么?
  只见怀夏眉头紧蹙,对他道:“南迦,你发烧了。”
  仿佛是一句咒语,原本强撑着身体的他,在怀夏做出结论后,全身的力气忽然流失,再次投入到熟悉的怀抱中。
  依旧感觉不到这个人类的温度,熟悉的气息将他团团包裹,紧贴在他额上的触感,亲密的让他窒息,又让他眼眶酸涩。
  昏迷前,他感觉抱住他的力量渐渐收紧,怀夏紧张的声音飘入他耳里:“南迦……”
  他的名字,读起来有那么好听吗?
  第18章
  怀夏将南迦抱到床上,给南迦做了细致的检查,和骆矢一样,只是普通的发烧。
  他给南迦喂了药,没过一会,烧就退了下去,还没松一口气,小兔子的身体开始不住发颤,摸上去,是与刚才相反的低温,冷得出奇。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棉被,怀夏只得将自己的厚衣服全部搬出来,一件件盖在南迦身上,南迦还是冷得发抖。他去倒了热水,替小兔子擦拭冰冷的身体,这回,颤抖终于停下来了,但手脚还是冰冷的。
  怀夏拖鞋上床,将小兔子搂进自己怀里,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捂热冰冷的小兔子。
  擦拭身体时,南迦没有反抗,这会被怀夏抱进怀里,他反而开始剧烈挣扎。
  若南迦没有生病,怀夏会立刻松开他,生病的崽崽得及时接受治疗。
  南迦紧闭双眼,嘴里发出不满的抗议:“不、不要……”
  软乎乎的抗议没能说服怀夏,怀夏反而将南迦搂得更紧:“难受就别说话,好好休息,我不会伤害你的。”
  这话对西亚那几只小崽子都有效果,却败在了南迦这只兔崽子身上,怀夏这样说,反而让南迦更加抗拒。
  他睁开疲惫的眼皮,试着从怀夏怀里挣脱,刚站起来就跌回怀夏胸膛里,‘碰瓷’了几次,最终还是摔回了怀夏身上,没力气了,嘴上还在挣扎:“我、我没生病,我才……才不会生病。”
  怀夏被小兔子的举动可爱到,听到这番话,嘴角的笑收了些:“你又不是机器人,有血有肉当然会生病。”
  “不会!我、我可以是机器人的……”
  怀夏笑容尽收,认真道:“你不是。”
  “我、我是!”生病导致南迦说话更不利索,他急得咬住怀夏的手腕,想告诉怀夏自己的决心,他可以成为一台机器人的!
  兔子的牙齿远没有野兽牙齿那般锋利,怀夏仍旧蹙起了眉,他是因为南迦的话而疑惑,并没有因为被咬而生气。这模样落进不知何时睁开眼的骆矢眼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骆矢甩掉额头上的冰袋,焦急地扑到南迦身边,一边去挪开伙伴脑袋,一边替伙伴解释:“老师,南迦不是故意咬你的,我替他向你道歉,你别生南迦的气好吗?”
  怀夏正色道:“我没有生气。”
  骆矢不信,还想解释更多,温热的掌心贴上他的额头,怀夏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你还难受吗?”
  骆矢一怔,紧接着便脸颊爆红,害羞地摇了下头,短暂忘记要做什么后,他再次试图挪开南迦的脑袋。清醒之后再看怀夏,他才真正意识到,怀夏真的没有生气。
  骆矢恍惚间,成功移开了南迦的脑袋,嘴巴脱离怀夏的手腕后,南迦还在为自己说话:“我……没有生病……”
  怀夏摸摸小兔子因为生病而显得蔫吧的耳朵,无奈附和:“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听你的。”
  后又用南迦听不到的声音叹息道:“只要你肯接受治疗就行。”
  骆矢眸光闪动,张了张嘴,半晌,才有声音出来:“老师,南迦不是不会生病,他是不敢生病……”
  -
  南迦的父母都不是垂耳兔,南迦的出生对于他的母亲来说是一场灾难,父亲怀疑南迦母亲出轨,给孩子做了亲子鉴定,得到孩子是亲生的结果后,父亲仍旧不肯相信南迦是自己的孩子,他认定南迦母亲买通了医生,帮她做了伪证。
  不管南迦母亲怎么解释,请求丈夫去别的医院做检测,丈夫都认定了她出轨的事实。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的感情本就不稳定,南迦还未出生前,两人就时常为一些小事争吵,南迦父亲几次提出离婚,都被南迦母亲拒绝了。就算感情不和,南迦母亲还是深爱着她的丈夫,在感情破裂时毅然决然生下南迦。
  她想借用孩子唤回丈夫的爱,却不想,她的孩子会是一只垂耳兔。
  感情没有挽回,反倒让丈夫怀疑自己出轨。
  南迦出生半年,父母就打了半年的离婚官司,两人最终还是离婚了。
  父亲不肯要南迦,抚养权落到了母亲手中。
  这半年来,南迦从未享受过父母的疼爱,他比同龄孩子早熟,才一个月就会走路,两个月就会说话,三个月就拥有记忆,六个月,就与六岁的人类孩子无异。
  父亲从家里带走最后一件东西时,未曾看过南迦一眼,背影决绝。父亲也从未正眼看过南迦。
  南迦追到了门口,看着父亲坐进了一辆车子里,关门前,他看到后座里还坐着一位肤白貌美的女人。她与父亲姿态亲昵,南迦从未在父亲脸上看到过笑容,面对母亲,父亲总是摆出黑脸,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母亲走到他身后,用力抓着他的肩膀,指甲都嵌进了肉里,他却不敢喊出声,只能假装温驯,听母亲的话。
  “南迦,你为什么不能努力点呢,你为什么不能帮妈妈挽回爸爸的心呢?”
  “都是这对耳朵,害你爸怀疑上我,我当初就不该选择生下你,你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打掉!”
  那时还不满一岁的南迦根本不懂反抗,只知道,父亲不要他之后,母亲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不能被母亲抛弃。
  于是,南迦想努力做到母亲心目中的最好。
  可,父亲留下的钱被母亲挥霍一空,南迦与母亲从家里搬到了贫民窟里。
  母亲自甘堕落,真的成了父亲口中的□□。
  在这里,南迦第一次接收到了鄙夷、嘲讽,也懂得了,如果没有实力,是无法在这里生存下去的。
  母亲没有钱让南迦上学,就算有,她也不会花在南迦身上。
  一次偶然,南迦在路边捡到了一百块钱,他跟母亲说了,母亲抢过他手中的纸币,头一次冲南迦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母亲疯癫了大半年,但她的容貌依旧美丽。
  母亲笑起来很好看,南迦很喜欢,他想要母亲对他露出更多笑容。
  这世上,似乎只有钱才能留住母亲了,所以,想要赚钱的渴望超过了一切。
  南迦被人忽悠,开始在贫民窟的地下拳击场打黑拳,遇到的对手都比他高比他壮,年纪大了他十几倍,甚至是几十倍。
  有人笑话他还没断奶就出来挨揍,南迦想,至少,他的心智比这些成年人成熟。
  一开始都是被动挨打,挨打习惯之后,他渐渐在挨打中学会了反击,自己领悟了格斗的技巧。
  两岁的南迦,两脚站立的身高也不足半米,就学会了打在哪个位置,能让人痛得爬不起来。
  他毕竟还是个没到成年期的小崽子,揍人的同时,也被人揍了无数次。但每当他将赚到的钱交给母亲,从母亲那获得的笑容就足够化解他身上的疼痛。
  南迦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却不想一场病终结了他的美梦。
  南迦体质很好,长到两岁从没有生过一次病,那次大概是连续上场了三天,中间只睡了三个小时,又正逢冬天,精神一旦松懈,就无法防御病毒的侵袭,南迦病倒了。
  他被送回到家里,迷糊间,他听到母亲与经纪人的交谈声。
  经纪人和南迦只是合作关系,这一年来鲜少关心南迦,这次倒是难得带了点关心的语气:“医生说让他静养,这几天不能吃太辛辣油腻的食物,出汗就要及时擦身体,如果出现发冷的症状,得及时给他取暖……”
  “什么?怎么那么麻烦?”母亲不耐烦地打断经纪人的叮嘱,记忆中,母亲的声音都是冰冷的,这会多了几分尖利,刺得人耳膜生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成天就知道给我添麻烦!你干脆被人打死算了!”
  “南迦母亲,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呵,你别给我装什么好人,这兔崽子还没两岁就被你拐去打黑拳了,你不就是看中他的本事吗?你靠他赚得盆满钵满,这会倒学会心疼他了?别搞笑,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我一个外人,在他生病时至少还会带他去医院,你一个做母亲的,拿着他给你的钱,又都为他做了什么?”
  “这是他欠我的!谁叫他长了一对丑不拉几的耳朵!他生来就是要向我赎罪的!”
  两人在门外吵得不可开交,南迦只觉头痛欲裂,他想开口让他们闭嘴,可连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争吵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吵出一个结果来,经纪人被母亲气走了,母亲也没有遵照医嘱照顾发高烧的南迦。
  南迦在床上躺了两天,最终自己熬过来的,也因为这次生病,他的体质明显弱了,再次上场,他被对手三拳打下了台。从那天后,经纪人就看出他已经不适合站在搏斗场上了,经纪人与他解了约,难得做了一次善事,没有让他赔付违约金,还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好好生活。
  这笔钱最后还是被母亲拿走了,南迦在家里消沉了半年,这期间,母亲对他的批评越来越多,他已经没有价值了,彻底被母亲厌烦了。
  三岁生日那天,南迦渴望得到母亲的一句生日祝福,却得到母亲要弃他而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