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借助外界光线看清房间大致轮廓的那一刻, 青木言开门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站在门口自然地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已经回到房间的短信发送给了霍尔巴赫和戈蒂耶,以防后者会有什么急需要跟他见面商量的事情而找不到人。
  做完这一切后,青木言停顿在半空中的手才重新按在门把手上,将门合拢。
  门合拢时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一声细微的清脆声响,沙发上的人很明显听到了,也很清楚青木言回来了,但他仍旧一动不动,维持着背对着青木言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像是在因什么而赌气一样,连带着背影也裹挟上了几分气鼓鼓的幼稚模样。
  青木言自顾自的打开了房间里的灯,暖色调的灯光自顶端倾斜而下,照亮了房间里的一切,他像是才发现对方一样,嗓音带着些许惊讶,“果戈里?你怎么在这?”
  听见这个问题的果戈里像是被点燃的爆竹——对方像是憋了很久,就等着青木言问这个问题一样,瞬间从沙发上出现在了他身前,挥斗篷传送的速度快的都没能看清,一起响起的还有果戈里充满幽怨的声音。
  “小青木明明说好我晚点可以来找你的!但是,但是——!在我好不容易等到小青木你醒来的时候,那个该死的宴会组织者——呃……或许不能这么说,毕竟如果她没有组织这次宴会,我可能还找不到你,所以我应该感激她一下……”
  说到这里果戈里略微停顿了一下抱怨,很快又不忘初心地继续说道:“好吧,我原谅她把你喊去参加什么会议的举动,总之就是——在我期待地等着小青木你结束会议,能够跟我一起共进晚餐的时候!让我万万想不到的恐怖事件发生了——!你居然跟陀思两个人一起去共进晚餐了!而且只有你们两个人!两个人!这对于我来说无异于遭遇了一个晴天霹雳!当然当然,我知道小青木你们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谈,但是——这也太久了!甚至在吃完饭之后你们甚至还一起去了其他餐厅!还开了个隔间!”
  果戈里说到最后音调越来越高,其中蕴藏着夸张过头的委屈和悲伤,仿佛青木言忘记了他还在等着,扭头跟别人一起共度美好时光,辜负了他一腔等待与期望了一样。
  果戈里像是承受不住这种巨大打击了似得,把脸埋在了手里,继续诉说着他是如何孤身一人萧瑟地在寒风中等待青木言的,“小青木,你根本不知道在等待你回来的那段时间我有多难熬,我简直就像是铁板上的鱼!一分一秒都让我格外痛苦,这可是蓄意谋杀!绝对是谋杀——”
  青木言觉得对方后面说的那些话有点太过于夸张了,他盯着对方卖力的表演,冷不丁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跟费奥多尔的动向?”
  像是按下了什么休止符,果戈里夸张的鬼哭狼嚎戛然而止,房间里一时之间格外寂静。
  半晌,果戈里悄悄地把手指张开了条缝,从中观察青木言的表情,在发现后者脸上并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的时候,他干咳两声,义正词严地辩解道。
  “因为没有任何秘密能够瞒住我——!这可是魔术师的精彩戏法,所以哪怕是小青木,我也不会轻易告诉你的!”
  “精彩戏法?真的吗?”青木言唇边勾起一抹弧度,平静地注视着那只没有被面具遮住的金眸,后者目光游移,难得不敢跟他对视。
  其实青木言预料到了果戈里会跟踪他,对方这宛如赌气一般、喋喋不休地埋怨的话,相当于证实了他的猜想,也等同于亲自朝他坦白、把一切都告诉了他,所以青木言并不生气,也毫不介意,倒不如说,他希望对方这么做。
  青木言确认过果戈里会在他画中世界杀死他的可能性很小,更别提,他相信对方不会让自己死在其他人手上,因此对方如影随形般地跟着他,也正合他意,对方这么做无异于成为了他在暗中的保护者,也成为了他手中除戈蒂耶和霍尔巴赫之外的一张暗牌。
  他知道一旦自己没有露出任何负面情绪,反而还能毫不在意地配合对方不着边际的表演,肯定会让果戈里意识到自己的想法。
  但……这样正好。
  这一次他不似横滨那时一样,这一次他有更多的选择,因此他也愿意告诉果戈里自己的想法,给予对方选择的权利。
  果戈里脸上表情不变,眼眸中原本一如既往的浮夸神色却悄然褪去,露出背后的真实。
  他不是一个愚钝的人,也并不是一个只知道追求自由的疯子,或者说,他很清醒,甚至比大部分人都要清醒,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哪怕陷入了短暂的仿徨也无所谓,在他还未寻找到得到彻底自由的方法前,遵循自己的本心也未尝不可——这也是他灵魂深处发出的自由意识。
  因此——
  “这当然是真的啦——!”果戈里狠狠点头,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好借口,拉住青木言的手,故作认真地说道:“而且我这样做也保护了小青木你的安全哦——!毕竟在这种时候,肯定很多人想要对你下手,所以,所以——!我这不是跟踪!我这是在暗中保护你!”
  果戈里的音调一如既往地带着抑扬顿挫的夸张感,其中所说出的内容也与青木言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昭示着他很清楚对方所想的事情,也相当于在告诉对方——他并不介意,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给予对方这个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