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盏灯的问题可能有点大,需要去买个工具再维修一下。”天谷晃将灯具以原来的状态重装了回去,冷静地说道。
“真的吗?”男人露出了怀疑的表情,“你该不会是想不修好就带着已经有的钱离开这里吧?”
“那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买,然后帮我付钱。”天谷晃说道。
男人果然犹豫了:“那你自己去吧,快去快回。”
于是,天谷晃就顺理成章地找到了附近的一家杂货店。在老板的注视之下,他买了一盏新的、外表一模一样的灯。
——原来的那个挂在天花板上的灯,就算是那个男人换一百个修理工去修,恐怕都不能让它熄灭了。
天谷晃回到了雇主的家,用自己手里的新的灯将那盏依旧在稳定绽放光芒的灯替换了下来,并把它装进了自己从杂货店里搜罗来的廉价黑色袋子里,严严实实地扎紧了袋口,将它的光芒完全遮盖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普通的修理灯具的过程,毕竟曾经经历过正常的教育,天谷晃没多久就弄明白了电路的原理。
在十分钟之后,那盏被他买来的灯亮了。
他从桌上跳下来,伸手用开关来测试这一次修理的效果。
最终,男人将天谷晃送出了家门,没有试图讨回自己昨天付出的金钱,也没有为今天的天谷晃付加班费。
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天谷晃就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今天还是要继续努力赚钱。天谷晃挨家挨户询问这里的人是否需要家政清洁。大多数的人在敲门之后只是隔着门便拒绝了他,还有一部分会恶语相向,能够答应他进门的只是极少数。
他不间断地从早上询问到晚上,直到夜幕降临,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还在天际挣扎。
再问下一家之后,今天就收工。天谷晃这样想道。
沿着这条街道往前走,天谷晃抬起脸来,忽而发觉面前的铺面有些眼熟。这是隐藏在郊区的一家看起来很普通的小诊所,明明已经到了傍晚的时候,却做出了刚刚开始营业的样子。上一次发烧,天谷晃就是在深夜里与中原中也一同来到了这里来看病。
他伸出手来,想要在诊所已经敞开的大门上叩几下。然而,正背对着门低头忙碌着的医生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相当敏锐地转过身来,那双紫红色的眼睛里透着压迫感。
然而,在看清了来人之后,这个男人却又在转瞬之间便将原本的气势收敛了起来。
“是来看病的吗?”森鸥外问道。
“打扰了,我是想要问一下,您这里需不需要家政保洁服务?”天谷晃问道。
森鸥外往屋里扫了一眼,做出了故作思考的表情。
“好像是有一些需要整理的工作。”他说道,“进来吧。”
于是,天谷晃便踏进了这里的门。上次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来得及仔细打量这里的陈设。
入目是摆在前面的实木桌,它已经很旧了,上面隐约还有弹痕。旁边有一个类似书柜的东西,上面摆放着一些医学上的器官模型。在往里走的左手边,有一个用蓝色帘子来遮挡的像是换药室的地方。而旁边的另一个柜子上,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的药品。
在放药品的柜子之前,正反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对方身上穿着深色的大衣,柔软的棕黑发之下,是用绷带遮住的右眼。绷带的覆盖范围很广,在大衣之下,从脖子一直延伸到手腕。
天谷晃惊讶地看着他,与对方波澜不惊的鸢色双眼对视了。
“阿治竟然会在这里呀。”他的话语里有惊讶也有欣喜,“好巧。”
太宰治望着这个少年,只觉得昨晚包扎过后的手腕又开始隐隐作痛。此刻的对方看起来灰头土脸的,手里还拿着一个丑陋的黑色大布袋,身上还扛着一些用于清洁的工具,只是脸上的神色与街道上麻木的人们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昂扬的、依旧对这个世界满怀着希望的姿态。
近乎刺眼的姿态。
“在这里的话,是昨天的伤又有问题了吗?”天谷晃脸上又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没有哦。”太宰治最终还是回了话。他的手撑着下巴,脸上的表情也懒洋洋的,失去了初见时的尖锐。
在森医生的注视之下,对方真的是两句话就把信息完全透露出了一个底朝天。只用这两句话语里的信息,就足够那个思虑万千的大人弄清事件的始末了。
“怎么,你们两个竟然认识吗?”森鸥外露出了有些感兴趣的表情。已经到只称呼名字而不是姓氏的程度,看来关系已经相当不错了。
天谷晃看了眼这个露出了温和的表情,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医生。
他向来都遵从自己心里的想法做事,拥有相当敏锐的直觉。虽然对方的表现很善意,却依然让他感觉到了一层隔膜。
难道说,这就是中年大叔和青葱少年之间由年龄构成的无法跨越的代沟吗?
“虽然想要让你们继续友好交谈,但是……”太宰治插言说道,“你们最好看看门外。”
他的话有意无意,又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天谷晃对森鸥外的回话。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外面顿时响起一声枪响。呼啸而来的子弹将挂在门口“正在营业”的牌子打破了。
如果它再偏移几寸,就会打到正站在门旁边的天谷晃。他眨了眨眼睛,脸上倒是没有惊慌的神色,只是顺势往后退了几步,往里躲进去。行动间,他还不忘拿好自己盛放着灯的黑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