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好。
  确保了桐昌城的所有事宜尽在掌握之中后,杨佑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安排起救援来。
  除去在城门值守的士兵外,还余下一千五百人。
  杨佑将一千人分成上百个小队,命他们分别前往桐昌城的各个街道、各个村落,挨家挨户地去统计需要解毒的人数。
  余下的五百人的任务也不轻松,环江边上和城中有许多的尸体,这些都需要处理。
  尤其是环江边上的,若是让这些尸体腐烂再落入水里,便会第二次地污染水源,那才会形成真正可怕的时疫。
  关于这一点,楚霁早有交代。
  小兽的尸体好解决,一把火烧了便能就地掩埋。
  可这些人的尸身却需要一一统计出身份,将他们送归家中。
  他们本就不是胶州中人,又是想要收服整个胶州的,在这种细枝末节处便更需要注意。
  晨光破晓之际,沧州士兵一身戎装,敲响了桐昌城中各处宅院的大门。
  这是这座沉睡中的城池里,久违的声音。
  北城门处,薛正独自登上城楼。
  春日乍暖还寒,晨时的风带着凉意,吹拂过薛正的衣角。
  弋江水浪滚滚向前,偶尔捡起些晶莹洁白的浪花。
  隔着弋江,便是沧州的云通城。
  灰黑色的钢筋水泥城门隐约可现。
  周珩以为将他们用重兵团团困住,便可将他们围成困兽,只能做无谓的挣扎。
  殊不知此番别有天地,围城之内亦可生出通云之势。
  此番鹿死谁手,只待楚霁令下,秦纵归来。
  薛正放飞了手中的灰鸽,鸽子摇翅而上,带着桐昌城的消息,飞过弋江。
  第九十六章
  烟熏火燎的厨房里, 王老伯正在煎药。
  他一手拿着蒲扇,小心翼翼地看着灶膛里的火,一边又难以抑制地淌下眼泪。
  这一剂药是家里仅剩的, 吃完了这一次便再也没有了。
  这药还是时疫刚刚严重的时候,他按照周医师的方子到药房抓的。
  药不多,完全不够一家人吃的。
  他的儿子儿媳虽也染了时疫, 但都熬着呢。终日里只能躺在床上,人都糊涂了。
  药都留给了孩子吃,可吃了这么久,孩子非但不见好, 反而状况一日比一日更差了。
  泪水逐渐模糊了他浑浊的双眼,王老伯赶紧用手胡乱一抹。
  全家也只剩下他这么一个糟老头子还精神着了。
  好在他当初喝了太守府施的药,还能拖着这么一把老骨头, 照顾一大家子。
  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药吃尽了, 粮食也要见底了。
  接下来的,等着他们的大约也就只剩下等死了。
  药熬好了,王大伯将蒲扇放下,颤巍巍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浓黑的药汁倒入碗中, 生怕漏了一滴。
  “笃笃——”
  敲门声恰在此时响起, 让王老伯的手一抖,差点把药洒了出去。
  可鬼使神差地, 王老伯无暇顾及手中的药碗,将其放在灶台上, 踉跄地走向了大门。
  这声音实在是许久没有听到了。
  这一个多月来, 桐昌城的情况越来越差。到现如今这副模样,简直就是一座死城, 哪里还有什么走家串户的人呢?
  王老伯年纪大了,步履蹒跚,走得很慢。
  可敲门声还在持续地响着,倒不像他们这些庄稼汉子的粗鲁,反而带着几分读书人的耐心温和。
  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王老伯吹了吹门栓上的灰尘,抖着手打开了大门,外头却是一张从没见过的脸。
  “你是?”王老伯迟疑地问着眼前的人。
  这人瞧着一脸的正气,倒不像是坏人。
  身上穿的衣服也很像他们城门上的守军,但又不完全一样,显得更笔挺些。
  “你是王老伯吧?老伯别怕,我们是沧州军,我们楚州牧派我们来支援桐昌城的。”
  说着,万鲁将手腕内侧翻转向上,指着那衣袖上的一个“沧”字。
  听见这话,王老伯几乎又要落下眼泪来。
  “果真吗?”
  王老伯几乎站立不住了,他一手扶住大门,一手拉着万鲁手腕,粗粝的手掌按在那一个“沧”字上,似乎是想要从中汲取力量。
  “自然是真的,我们带了好多药材和粮食来。而且啊,楚州牧连沧州别驾和自己的医师都派了来,一定能帮助桐昌城度过这次危机的。”
  王老伯热泪盈眶地连说了三个“好”字,赶忙撤开一步,将大门口让了出来:“你们辛苦了,快进来喝口茶水歇一歇。”
  话音刚落,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将万鲁往外推:“可不能进来,我们家里除了我都染了时疫,别把你们也染上了。”
  闻言,万鲁一笑,安抚道:“老伯,我公事在身,便不进去坐了。但是你们啊,不是染了时疫,而是中毒了。
  王老伯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道:“我们是中了毒?”
  “可不是嘛,我们已经来了好些日子了,原先也以为是时疫。后来军中有人染了病,这才叫咱们姜先生查出来是有人在环江里下了毒。”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心狠!什么仇什么恨,要叫我们一城的百姓丧命?
  王老伯捶胸顿足,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儿媳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自己的小孙子奄奄一息,他就止不住地去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