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野那时只是个身材单薄的小男生,手边搂着个昏迷不醒的,一脸冷淡又戒备地问他,“你是韩利?”
  韩利嗤笑一声,想说你孩子挺没礼貌,你又不是池岁年那小王八蛋,见到我该叫声叔叔才对。
  但大概是酒精中毒,他抬眼看到陆知野的眼神,居然正正经经地应了一声。
  “麻烦你帮我陪着他,他家里人马上就到了。”
  韩利挑了挑眉。
  他以为这孩子是给他找麻烦来的,刚想拒绝,就听陆知野道:“岁年说你跟他是朋友,你会帮忙。”
  池岁年?
  韩利偏着头去打量旁边那个昏的,红□□光的交错映照下,他看到了一点熟悉的五官。
  还真是那小王八蛋。
  韩利一个冷颤,彻底醒了。
  再去看台阶上的人,他深深皱起了眉,“谁干的?”
  他第一反应是陆知野,毕竟这两人伤得都挺厉害。
  但仔细一看又不像。
  ……谁会打赢了还这么搂着昏迷不醒的仇人的。
  陆知野没回答他的话,把一件沾着血污的校服外套拿出来,翻出干净的一面,团吧团吧揉成一团,放在墙角,把池岁年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
  他伤得更严重些,这一动,嘴唇几乎全白了。
  韩利是真怕这俩人都死这儿,急忙掏出手机:“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行。”陆知野沉声道:“池家医生马上就到。”
  韩利一愣,得,你们这帮富家子就是金贵,家庭医生随叫随到。
  “那你要我做什么?”
  “在这儿,待着。”陆知野说话有些喘,“陪他等。”
  韩利:“那你呢?”
  “我不方便。”
  韩利没懂。
  这都同生共死过了,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但陆知野已经没有精力再解释了,他撑着墙壁一点点的走开,没走两步,他微微回过头,“不准动他衣服。”
  韩利觉得好笑。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这种半大的小子命令,他笑了下,道:“我不是同性恋。”
  陆知野语调平平地重复:“不准动他衣服。”
  他虚虚靠在墙壁上,面容惨白如纸,一双眼睛却极亮,像是冷感的琉璃,有些不对劲的扭曲和阴翳。
  韩利被他阴冷的气势吓了一跳,脸上笑意顿时淡了。
  那是韩利第一次见陆知野,印象深刻,十年还不能忘。
  但他今天要说的却不是这些。
  “你还记得,我当时的隔壁店铺,是做什么营生的吗?”他问。
  “奶茶店?牛肉粉?”学校附近不就是这些店铺吗,池岁年漫不经心地想。
  “是花店。”韩利道。
  “哦。”
  那又关他什么事。
  看他没什么反应,韩利也不打算卖关子了,继续道:“我还记得,那会儿应该是秋季学期开学吧,你高一?有人在我隔壁花店订了几个月桔梗。”
  “……”
  池岁年一愣,手上力气顿时松了,原本活蹦乱跳的角色一脑袋杵死在大boss的火球攻击里。
  死不瞑目。
  怕他记性不好,韩利补充道:“绿色的。”
  “谁订的?”池岁年低声问。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不是陆知野,韩利也不会特地在这时候打来电话。
  果然,他听见韩利说:“陆知野。”
  池岁年愣怔片刻,眉毛一跳。
  “我记得你当年说过,有小姑娘暗恋你,天天往你课桌塞小花?”
  一阵凉风吹开没关紧的窗,窗帘发出呼呼的颤动声,这才把池岁年从震惊里拽回来。
  然后盯着游戏结束的画面看了很久。
  池岁年嘴硬道:“那也可能是别人……”
  “你们学校附近只有一家花店。”韩利打断他。
  所以呢?
  这就是印证结论的依据?
  “花店老板是我朋友,我特意问过,那几个月,在她那里长期订过这种花的,就一个人。”
  “……”
  池岁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挂的电话,反应过来,他已经按着游戏角色一次次跳进海里,淹死,复活,重来,淹死……
  几个来回后,他丢开手柄。
  操。
  陆知野到底什么意思?
  ·
  陆知野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零点,别墅却还灯火通明,他想见又不敢见的人正盘着腿在沙发上打游戏。
  他轻轻走进客厅,脱了外套放在一边,然后走到沙发一侧坐下。期间池岁年一眼没看,置若罔闻。
  就在他又一次来到最终关卡,准备推boss时,一只温厚的手掌放到了他的额间。
  “……你做什么?”池岁年下意识地皱眉。
  陆知野收回手,眉心慢慢舒展:“以为你发烧了。”
  池岁年第一反应是这人又在骂他。
  “你才发烧了。”
  谁能骚得过你?
  “你脸很红。”陆知野看着他认真道。
  池岁年猛地一愣。抬手摸了摸脸颊,还真热乎乎的,像刚跑完三千米。
  操了……
  搞暗恋、喜欢别人的又不是他,他脸红个什么劲儿!
  没出息。
  池岁年本想去厨房喝两杯冰水,但一转脸看陆知野转身进了厨房,又坐了回去,重新开始一局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