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无疑是农场人流最多的地方,没有之一,也正因为如此,简帛才放心喊林琅自己过来。
  林琅恍然发现她来农场这么久,就刚到农场的第一天和闻昭非来过一次供销社,从那之后她只有路过,没再进来买过东西。
  来都来了,林琅肯定不止买两根冰棍出来,从种类不多的食品区逛到日用品区,再逛到服装区。
  林琅买了两大包饼干两斤鸡蛋糕,三双尺码不一、适合劳作穿的男式凉鞋和两双女式凉鞋。三双鞋分别给简老、赵信衡和闻昭非,女式凉鞋给自己和寇君君的。
  供销社唯一销售员大姐第一次见一下子买这么多鞋的顾客,不等她露出怀疑的目光,林琅朝她肯定地点头。
  “你放心,我有票。”
  这些凉鞋都是供销社应季换上的新货,款式本身没有多新,价格也不算太高,质量也能跟得上农场平均强度的劳作,属于畅销款。
  “就这五双了,麻烦您给我包起来。”
  林琅检查过质量和尺码后就不再多看,请销售员包装起来。
  “好嘞,妹子是个新面孔啊,什么时候来农场的?”销售员大姐确定林琅有钱有票不是耍她后,态度也算和煦,一边给林琅打包东西,一边唠嗑地询问起来。
  林琅笑着应了,“我来大半个月了,上次来供销社时不是您上班。”
  销售员大姐见林琅的笑模样,她也跟着笑起来,“对,我们供销社两人轮班,来的不巧可不就遇不上我了嘛。妹子可有眼光,这些凉鞋在市供销社都是抢手货呢。”
  “您说的是,我碰巧进来逛逛,就给买着了,”林琅也觉得这些凉鞋不错,适合这个已经到来的盛夏。
  虽然她和寇君君穿凉鞋还是会穿袜子防蚊虫叮咬,但肯定比套在小皮鞋、布鞋里舒坦,闻昭非他们更是如此了。
  看销售员大姐包得差不多了,林琅走回对面的食品区,“大姐,麻烦给我来六根冰棍,一根先吃,其余的帮我拿……”
  “林同志!”沈晖语气满含意外地喊林琅,有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惊喜感。他才在心里抱怨闻昭非将人藏得太紧,就给他在供销社里偶遇了。
  他有空都回来这女士爱逛的供销社附近走走,这么多天,才给他偶遇到林琅。
  林琅回头一看,对上沈晖惊喜又热情的目光,她头皮发麻,下意识就想跑,但她的鞋和饼干才装好,她要买的冰棍儿还没入手呢。
  再说她真这样跑了,反而有种太看得起沈晖的感觉。
  林琅只瞟一眼,人也不叫就扭回头去。
  销售员大姐提着单独放小麻袋里的鞋,从服装区柜台里侧的过道绕过来,她从旧棉被抱起来的海绵箱里拿冰棍,里面有橙色和淡绿色和奶白色的。
  肉眼瞧着,林琅只能猜奶白色的是牛奶味儿,橙色的可能是橙子或橘子味儿的,绿色就完全没头脑了。
  “大姐,绿色的是什么味儿呀?”林琅感觉买橙色的冰棍儿不会出错,又忍不住好奇绿色的是什么味儿。
  销售员大姐回答道:“冰凉凉的,薄荷味吧,是这么说的,和橘子味儿的一个价,两分钱一根,味道不错,买的人挺多的。对了,还有牛奶味儿的,两毛钱一根,来哪种?”
  不等林琅回答,沈晖先插嘴儿道:“给林同志来根牛奶味儿的,我请你吃。”
  林琅继续当没听到沈晖的话,“橘子味儿和薄荷味儿的各来三根,一根薄荷味儿的给我现吃,其他帮我用油纸包起来,你算算总共多少钱?”
  “好,”销售员大姐玩味儿地看一眼沈晖,给林琅递去一根,再将其余五根冰棍包好放到小油纸袋里给林琅拿着。
  她拿出算盘噼里啪啦一顿盘,给出林琅价格,“五双鞋,六根冰棍,两包饼干,两斤鸡蛋糕,一瓶墨水,一卷宣纸,一共是47块六毛八分,再付我五张鞋票……”
  林琅点点头,从布包里抽出早就算好的钱和票,在递出给销售员大姐前,她回头看去目光愣愣的沈晖,嘴角微微勾起,“沈同志还要帮我付吗?”
  她看着是买不起牛奶冰棍儿的人吗?她是口渴嫌弃奶味儿冰棍太腻,才买的两分钱冰棍儿吃呢。
  “我……”沈晖掏空口袋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帮林琅付账,再就是他试图勾搭林琅是想林琅给他花钱,而不是自己搭钱进去……
  林琅能有这么多钱和票,是她出门前计划着可能花到回收站里,至于鞋票,她原是计划着找顾相君帮忙买,才放到布包里。
  这会儿到供销业里看到合适的,就一次性买下来了。
  林琅说完话就扭头回去,将钱和票继续交给销售员大姐,“您清点一下对不对。”
  “好,”销售员大姐忍着笑意,清点了一遍,再点点头,“都对。妹子叫什么?有空再来啊。”
  “我叫林琅,”林琅笑着应了,再慢慢吃起冰棍儿来,“薄荷味儿冰棍很好吃,谢谢您推荐。”
  “我还要在这儿等我爷爷过来,继续借您的地儿待会儿行吗?”林琅提着东西不好到回收站找简老,简老也说是过来接她。
  “行啊,这边凳子坐,冰棍给我,你走的时候再拿不会化,”销售员大姐儿做了笔大生意,心情相当不错,林琅白白嫩.嫩得又讨喜又赏心悦目,不等林琅说,她就主动提出来帮林琅保存冰棍了。
  林琅立刻就把冰棍的油纸包,递给销售员大姐了。
  林琅再走去大姐给的凳子坐,抬头一看沈晖还在,也是佩服他的厚脸皮,被她这么埋汰居然还能待下去。
  但反过来看,沈晖“牺牲”得越多,他在林琅这儿所图越大。
  沈晖扬起浅笑,仿佛忘了方才的“狼狈”,主动和林琅找话道:“听说闻同志被停职了呀,你和他才新婚就遭遇这种事情,可真是委屈你了。”
  销售员大姐同是八卦的目光看过来,终于将林琅和近来热传八卦里提及的人物对上了,她张了张嘴又立刻噤声,同沈晖一样很是好奇林琅对待这件事儿的态度。
  “委屈?我不委屈,我三哥……我男人也不委屈,”林琅说着话,余光瞄一眼一米七出头,身板不比沈晖瘦弱的销售员大姐,底气更足一些。
  林琅抬了抬下巴,继续道:“沈同志,我,已婚人士,需要我拿结婚证给你看吗?我和我男人虽然不是军婚,但破坏家庭、介入婚姻还是为道德所不齿,男小三也是小三!”
  林琅努力模仿着赵信衡教育人时的模样,表情真切又凝重,仿佛沈晖是那将要走上歧途的学生。
  “你可别告诉我,你两次找过来不是来勾搭我的。实话告诉你,我买东西的钱和票都是我三哥上交给我的工资,他能上交给我,你能……诶,你别走呀!”
  林琅扬扬手,就见面色青白乍红的沈晖转身一溜跑了,她还有好多要说教他的话没说呢!
  销售员大姐再忍不下去了,“哈哈哈,唉哟,唉哟,妹子,你可太逗了!”
  一脸茫然、并不觉得自己好笑的林琅转过头去,就见销售员大姐笑得蹲下身去,头发都见不着了。
  “大姐见笑了,”林琅悄悄松口气,也露出浅笑来。
  “没,对着这种意图破坏家庭的男……男小三就该这么说白话,可不臊他一脸嘛!”销售员大姐好不容易才直起身体,再对林琅竖起大拇指。
  “你居然是闻医生的媳妇啊,闻医生都是早上来供销社,我也经常上早班,大姐再请你吃根冰棍儿。”
  销售员大姐说着就从棉布箱里拿出新冰棍儿给林琅,“别拒绝,我家小虎子去年长高,骨头疼得嗷嗷哭,吓坏我们了,还是闻医生给看的。”
  “小虎子很快就好了,现在都窜得快有闻医生那么高了。”
  林琅稍迟疑没有去接过冰棍儿,轻笑着摇头,“我三哥是医生,这是他应该做的,您别信农场上的那些闲话就行。”
  “没信,没信,”销售员大姐连连摇头,看林琅执意不接,她不再勉强,但脸上的笑容更显真切了,“你和闻医生一样,喊我梅姐。”
  “梅姐好,”林琅笑着喊了一句,再站起身朝供销社门外喊话,“爷爷!我马上出来。”
  林琅看向销售员梅姐,“梅姐,帮我把冰棍给我吧。”
  梅姐给了冰棍儿的油纸包,还帮林琅把小麻袋提到供销社门口来,交给简老放上三轮车。
  梅姐稀罕地看了眼三轮车,再看向林琅,“妹子,有空来找我聊天啊。”
  “好,”林琅点点头,爬到三轮车留给她的板凳位置上,“爷爷吃冰棍,吃完再骑。我的那根已经吃了。”
  “好啊,”简帛接过冰棍,两口就咬完了。
  林琅呆了片刻,赶紧补充道:“我们往回收站过,我给九伯也买了一根儿。还有三根带回家去,看老师三哥他们回来没有。没回的话,还是咱们吃。”
  简帛将三轮车骑起来,再一边回道:“可别,你吃一根就够了,吃坏肚子以后可就吃不着了。”
  林琅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我看着您吃,行吧。”
  “哈哈,行,”简帛笑着将车停在回收站门口。
  林琅跳下车,跑进回收站送了冰棍又很快出来,他们绕回收站的小院子一圈又再从供销社前经过,往十里屯去。
  回到赵家小院外,不仅赵信衡和寇君君回来了,闻昭非也回来了,林琅放油纸包里稍稍有些化的冰棍立刻送上。
  “先吃了再搬东西吧!凉丝丝的,可好吃了!对了,还有鸡蛋糕可以吃!”
  赵信衡接过冰棍和鸡蛋糕,和简老那样两口俱是啃完,寇君君一边慢慢吃,一边来车前看林琅和简老都带回什么来了。
  在寇君君看到三轮车前,闻昭非和赵信衡还在争辩他们谁骑自行车去回收站接人呢。
  闻昭非最后接过林琅递出的冰棍儿,在吃到嘴里前,他递到林琅嘴边,“再尝一口?”
  “那我就尝一口,我方才吃的是绿色薄荷味儿的,我还没吃过这个橘子味儿的,梅姐说这两个味道都很受欢迎。”
  林琅叭叭解释完,双眸放光地咬下四分之一,“好吃!”
  闻昭非轻轻点了一下林琅的鼻尖儿,他将剩下的冰棍吃完,再去帮简老和赵信衡一起将三轮车上的东西,卸到简老家后院的草棚里。
  “三哥,这一袋都是我从供销社买的东西,”林琅指了指三轮车边的麻袋,方才只从里面拿了鸡蛋糕出来。
  林琅又看向简老,“爷爷,我和三哥先回去了。”
  “去吧,昭非记得多给佩佩按摩一下手臂,”简老估计林琅今儿手臂是累到了,不好好按摩,明儿怕是笔都不好拿。
  “会的。爷爷,老师,我们先回了,”闻昭非点头,他走来牵住林琅的手,他们先从后门回隔壁。
  寇君君更先回隔壁换衣服洗漱去了。
  进到赵家后院,闻昭非就改揽着林琅的腰走,若不是手上提着东西,他更想直接抱起林琅走。
  “说是去看看,怎么把自己弄这么累……”闻昭非低声说着也不好追究已经发生的事情,他放下麻袋,半扶半抱着林琅到浴房门边的矮凳上。
  “师母还不着急,我先打水给你洗,在这儿坐着等。”
  “好,”林琅坐好,朝闻昭非讨饶地笑,“累是有点儿累,但也很高兴,我们找到好多东西,回收站的九伯还答应继续帮我们收东西呢!”
  不等闻昭非开口,林琅摇摇他的手臂撒娇道:“三哥快去,我要洗头洗澡……”
  闻昭非原就不舍得说林琅什么,低低应一声,带上小麻袋先放到房间里,他就去厨房给林琅打热水。
  几趟把热水和衣服给林琅放到浴房里,闻昭非再来牵快等出睡意的林琅,“师母给了包草药,我熬了给你泡药浴。”
  “我闻到了,”林琅偏头嗅了嗅,不算难闻的味道,但不歇还好,这门边坐着歇了这半小时,她感觉比刚回来时还累了。
  闻昭非看林琅慢动作地抬手,不再迟疑,俯身就将林琅抱起来,再轻轻踢开浴房的门,他将林琅抱到浴桶前。
  林琅站好,闻昭非继续帮林琅将两边的辫子解开,“洗好后,泡十分钟,我在门外,有需要什么就喊我。”
  “好,谢谢三哥,”林琅语速稍慢地道谢后,目送闻昭非离开,她再稍稍缓两分钟,就着手洗头发。
  别说寇君君,就是林琅也稍嫌每天这样洗长头发有些麻烦。但她有记忆来就没留过短头发,对这个时代的“托尼”老师们,也不太信任。
  万一给她剪难看了,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忍着手臂微微发胀的酸疼,林琅把头发洗了,再洗了澡,才到浴桶边试试水温,有些热但还能忍受。
  从凳子爬到浴桶里,再坐下来,林琅低低感叹出声,原本很是沉重的身体在水中格外轻盈起来。
  没多久,林琅脑袋缓慢往一边儿偏去再靠到浴桶边,眼睛眯起又睁开,再缓缓闭上。
  再等林琅忽然惊醒睁开双眸时,就和闻昭非焦急的眸光对上,“三哥?”
  “你睡着了,我在门外喊不醒你,一着急就进来了,”闻昭非说着话就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