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怡夫妻得知女儿脚受了伤,又心疼又担忧,连连问了好些话,询问情况。
  林静怡心脏如同被揪起来一般,泛着疼,她忍了许久,终究没忍住开了口:“眠眠,你这几天住回家里来,妈妈照顾你。”
  姜听雨倒吸一口凉气。
  过去被母亲严加看管,不得自由的回忆犹如狂风骤雨般再次向她席卷而来。
  睫毛无法控制地轻颤,紧接着就连唇瓣也颤栗不休,“妈妈,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您不用担心。”
  林静怡怎么可能不担心,听到女儿脚伤了,心都要疼死了,“从小到大都是妈妈来照顾你,你自己怎么照顾得好?”
  姜听雨一时语塞,目光轻轻飘向谢霁淮求助。
  女孩委屈又可怜的眼神,再狠心的人见了也会忍不住心软。
  更何况是谢霁淮。
  “妈,我下午带眠眠去医院检查,要是检查结果严重,我就送她回来,由您亲自照顾,要是不严重,就带她回去,我来照顾。您看这样可以吗?”谢霁淮擅长给出方案供对方选择,引导对方跟着他的思路走。
  姜远岑挑了下眉,目光锐利地从谢霁淮脸上扫过。
  这点小伎俩,还骗不过他。
  不过女儿既然不想留在家里,他也没必要戳穿了。
  总归还是女儿开心最重要。
  林静怡默了默。
  她何尝不知道女儿不愿意她来照顾,只是作为母亲,情感上不允许她放手。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今儿个是眠眠回门的日子,虽说发生了点小意外,但还是要高高兴兴的。”姜老爷子打破了僵局。
  他拿起筷子,目光点了下姜听雨,“眠眠,你妈妈是真心疼爱你,出发点也是为你好,明白吗?”
  这对母女,要说感情深笃,家里没人能及,偏偏别扭得不行。
  母亲控制欲过甚,女儿一心想逃离。
  这事儿,姜老爷子也不是没和儿媳提过,但一直是治标不治本,提一次好一次,再下一次又恢复原样了。
  现在小孙女结了婚搬出家里,才算是正常。
  姜听雨眨了眨眼,偷偷看向母亲,却意外和母亲的视线交汇。
  母亲看她的眼神满是温柔和担心,无声地诉说着对她的疼爱。
  姜听雨心里突然泛起酸涩,好像一颗生涩的梅子嵌进了心窝,融化进血液。
  她张了张唇瓣,低喃:“明白的。”
  她怎么会不明白母亲有多爱她呢,可正因为明白,她才会选择结婚顺理成章地离开家,而不是反抗母亲,让她伤心。
  姜老爷子满意点头,又看向林静怡,替孙女说话:“静怡,眠眠长大了,也懂事了,你啊就松松手,有霁淮陪着她,出不了事。”
  林静怡拿着筷子的手微顿,抬眼看向女儿身旁的男人,一时间五味陈杂。
  谢家的长孙胆识品格样样出色,即便在京北上层圈子里,也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女儿和他结婚,林静怡心里是满意的,却又有一种女儿被人夺走的空落感。
  谢霁淮迎上林静怡的目光,温和有礼地笑,他的眼神坚定、沉稳,让人莫名地安心。
  骨筷微凉,捏在手心里很快就被皮肤的温度感染,林静怡松了手,也松了那颗悬着的心,唇边轻扯出淡然的笑,“霁淮,眠眠就劳烦你多照顾了。”
  谢霁淮放下筷子,郑重地颔首:“应该的。”
  他略微垂眼,看着身旁俏生生的小姑娘,心间泛起涟漪。
  她是他的妻子,理应由他来照顾。
  -
  回门宴这一餐弄得十分隆重。
  因着谢霁淮是第一次正经上门吃饭,林静怡不想怠慢,就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她也要撑足场面。
  午餐后,众人又在客厅里说了会儿话,话题的中心人物姜听雨假装不在意,窝在沙发里刷手机,实则耳朵一直注意着一字不落地全都听了进去。
  姜老爷子和林静怡一唱一和,说着姜听雨小时候的趣事。
  有许多连姜听雨自己都记不清了。
  姜老爷子:“眠眠上中学的时候,有天放学被人堵在校门口告白,被她哥哥看到了,把那个男孩揍了一顿,后来还是她妈妈去学校同对方父母调解,才算了事。”
  谢霁淮眉骨抬了下,眼睛幽幽落在女孩白瓷一样精致的脸上,淡淡地笑:“是吗?”
  小姑娘长得漂亮,难免招蜂引蝶,只是他没料到她初中就被人告白,那会儿她也就十四五岁,身量都还没长开。
  谢霁淮敛眸,眉间间隐隐藏着烦闷。
  那样的女孩,是他没有见过的,过去的二十二年,他在她的世界里一片空白,毫无交集。
  姜老爷子打趣道:“我们眠眠打小就招人喜欢,要不是她哥哥看得严,早不知道被哪个小子拐跑了。”
  谢霁淮勾了勾唇角,深邃的眸似笑非笑,“那我得找个机会好好谢谢大哥。”
  姜听雨听他提及哥哥,偷偷抬眼瞄过去,不想被他抓个正着。
  她仓皇挪开视线,吞吞吐吐问:“你谢我哥哥做什么?”
  谢霁淮俯身凑到女孩耳畔,热息压近,“大哥替我挡住了你的烂桃花,我不该谢吗?”
  湿热的气息在耳骨撩拨,带起酥酥麻麻的痒,好似在她耳后点燃了小火苗,灼烧得耳朵发烫。
  男人实在是大胆,当着长辈的面也敢肆无忌惮地凑近她。
  他的唇都快要咬上了她的耳垂。
  姜听雨动也不敢动,身体如同生了锈的机器般僵硬。
  谢霁淮勾起一抹轻慢的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淡漠的音色喑着哑意:“宝宝的魅力真是大。”
  他的语调是漫不经心的,似乎并不在意,然而没人知道,他心底里的嫉妒和占有欲犹如加了柴的烈火,熊熊燃烧。
  姜听雨脸颊肉眼可见地泛红。
  私底下叫她什么都可以,但在父母面前,听谢霁淮叫她宝宝,总有种特别羞耻的感觉。
  “你别叫我宝宝。”姜听雨难为情地提出要求,怕被长辈听到,她还可以将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
  谢霁淮指尖绕了一圈她的发丝,饶有兴味地问:“那该叫你什么?听雨,眠眠,还是……老婆?”
  姜听雨呼吸一紧,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他那声老婆,像是在她脑子里放了个老式录音机,来回重复。
  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老婆这两个字,但此刻在她父母的家里,当着父母的面,听他唤她老婆,她的心倏然间乱了。
  “也、也不许叫我老婆。”
  姜听雨觉得舌尖都有点发烫,迫切地需要喝点水缓解。
  视线停留在玻璃杯上,姜听雨身体略微前倾,去够茶几上的杯子。
  但她侧盘着腿,重心压在了身下,不太容易够着。
  手指已经伸到了最长,还是差了一小截。
  她有点不服气,愤愤地盯着玻璃杯。
  下一秒,骨节分明的手攥住了杯子,递到了女孩面前。
  姜听雨愣了愣,谢霁淮却直接牵起她的手,握在了掌心里,“自己可以喝吗?还是要我喂你?”
  她那只被男人握着的手像是触了电一般,丝丝缕缕的电流游走在她的神经细胞里,传入大脑,紧接着,她的身体也开始慢慢酥麻。
  “我……我自己喝。”彻底反应过来的女孩羞红了脸,垂眸从他手里拿过杯子,一个眼神也不敢多看。
  她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人喂水,要是谢霁淮真的当着长辈的面给她喂水,那真是羞死人。
  她喝得急,小半杯水没过喉咙,呛得她咳出了眼泪。
  剧烈的咳嗽声惊得几位长辈纷纷投来担忧的目光。
  林静怡蹙眉:“喝这么急做什么?呛得难不难受?”
  姜听雨捂着唇摇头,眼睛被呛得流出了生理泪水。
  姜远岑拿起茶几上的纸巾盒塞过去,被谢霁淮接到手里,“爸,我来吧。”
  姜远岑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也好。”
  霁淮是眠眠的丈夫,他要照顾她,他也不好拦着。
  谢霁淮拿开女孩捂着脸的手,单手捧起她的脸,抬到合适的位置,仔细轻柔地给她擦拭。
  女孩眼睛含泪,眼尾氤氲着绯红,小兔子似的可怜兮兮,惹人心疼。
  她乖巧地仰着脸,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委委屈屈地瘪着嘴。
  她觉得自己今天倒霉过了头,接二连三遇到不好的事情。
  这样想着,她的眼眶又泛起酸意。
  谢霁淮指尖停留在她眼睑下方,缓缓擦拭,他没说任何话,给她留了空间自我调解。
  女孩很容易哭,却并不是软弱的人,相反,她比他想的要坚强勇敢得多。
  她现在需要的是安静的陪伴,而非言语的宽慰。
  片刻后,姜听雨缓解了自己的情绪,她吸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我没事了。”
  眼眶湿润发热,泪水在里面打转,她一眨眼睛,泪水就会掉落下来。
  但她不想在爸爸妈妈面前哭,不想让他们担心。
  谢霁淮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温声道:“不想在这里哭,那等回了家再哭,好不好?”
  姜听雨想故作坚强地说她一点也不想哭,可是她心里的委屈根本骗不了自己。
  “嗯。”
  她很轻地应了声。
  那就回家再哭吧,反正谢霁淮也不是第一次看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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