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高大男子蹙眉转头望过来。
  看清亭子里朝着他边喊叫边往外跑的人是哪个时,本想不作理会,继续往前走,却在转头时,又顿下。
  “恒姑父,我啊,阿通,”郑通拨开碍事的人,心道这可真是有靠山来了。
  这可是北定侯,是自家表姑父,等下他就好好告安阳侯府这些人一状,叫他们威胁恐吓自己。
  “哎呦。”
  “小心啊,阿雪。”
  许雪没想到,郑通会忽然冲过来自己这边,不及防备,被他推了一把,身子往一旁倾斜倒去,失重下,她下意识胡乱挥舞手去抓东西依靠。
  亭子里许菡等人看到,都忍不住惊呼几声提醒。
  许如容原本就站在许雪后边,因后来郑通被许菡和林漠先后辖制住,郑通最后又服了软,两人才放下戒备,许如容往许雪旁边移动了两步,谨慎地整理幕篱恐暴露出容颜。
  哪知,郑通忽然窜出来,见许雪被推的倒过来,忙伸手去扶,却不妨,许雪挥舞的手正好打在她的幕篱一边,将幕篱扯下半边来。
  许如容顾不上掉落一半露出侧脸的幕篱,先扶稳了许雪。
  旁边站着的丫鬟反应过来,忙去帮忙稳住许雪身形,许如容这才有时间收回手去扶幕篱。
  她带来的丫鬟彩儿见自家姑娘幕篱被扯落大半,亭子内外又这么多人,赶忙帮她遮盖起面容。
  许雪站稳后,也赶忙帮她整理掉落的幕篱,知道许如容顾忌,心中不安,“都是我不好。”
  许如容忙安慰她,“怎么能怪你,都是那个郑通害你差点摔倒,没事,方才就掉了一会儿,该是没人看到,我戴好幕篱就没事了。”
  许如容却不知,只那几瞬间,便叫看向这边的旁人看到了她的脸,顿时惊艳不已。
  “好美丽的小姑娘,”一位穿着缥色罗裙的夫人赞叹一句。
  “哪里?”旁边友人不解地问。
  那缥色罗裙夫人指向许如容方向,“那边亭子里,正戴幕篱的那个小姑娘,看到了没?方才她幕篱掉了一半,露出的半张侧脸都美的很,我还是第一次见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也不知是哪家的?竟从来没见过。”
  她的友人看过去时,许如容已经遮挡住了面容,看身形该是个年岁不大的姑娘,不以为然,“许是侧脸好看吧,”这京城里好看的姑娘不少,也有长得特别美的,尤其是宫里娘娘们,她们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那缥色衣裙的夫人倒也没与友人争辩,只是好奇地往许如容那边多看了几眼,很快便被拉着走了。
  另还有两个男子看到了许如容正脸,顿时惊艳地睁大眼,眼珠一错不错地看呆了。
  只可惜,美人很快便遮挡住了面容,有一人便向附近人打听起来,“不知那亭子里是哪家女眷?”
  不过,他问的人不过小门户,不认识亭子里诸人。
  另一个男子却是认识许瑞和许平,是安阳侯府上的庶子,且这时,许蔚夫妻本就没走太远,发现弟弟妹妹所在亭子里似乎有些乱,忙赶了回来。
  许蔚和温兰惠此时差不多到了那玄衣男子身旁,招呼一声,“北定侯爷。”
  北定侯纪恒方才不经意间也看到了许如容面容,那样美丽柔美的面庞,让他忍不住恍了下神,然后便觉着这姑娘似乎有些面善,曾经见过。
  很快,他便想到了几年前忠勤伯府差点被算计那次,遇到的小姑娘,不正是亭子里那位吗?
  几年不见,曾经也容颜秀美的小姑娘长大了,居然出落得如此美丽。
  纪恒倒也没有旁的想法,只是出于本能对美的事物和人的欣赏,听到许蔚与自己打招呼,便点点头,“安阳侯世子,”在看到温兰惠时,虽不认识她,但也礼貌地点了点头。
  方才一切不过是几瞬间的事,郑通也跑到了凉亭入口台阶上,“恒姑父,好些日子没见着您了,您近来可好?”
  纪恒看这样子,一时也走不了了,便对很快跑过来的郑通点了下头,“你在此处做什么?”倒也没教训他大庭广众下大声呼喝,说到底,这郑通虽喊他一声表姑父,但纪恒却不认这门亲。
  反而纠正郑通,“我早就不是你的表姑父,日后只称呼本候北定侯爷便是。”
  郑通才要告状的话还没秃噜出来,就被纪恒当头两句话说蒙了神,待回神后忙笑着道:“表姑父这话说的,虽然我表姑人没了,可您还是我表姑父不是?”
  纪恒也不好跟郑通一个本就不亲的晚辈说太多,只问了句,“你方才大呼小叫喊我作甚?”
  “表姑父,您不知,方才您没来时,那安阳侯府仗着人多势众,居然要把小侄我给扔到湖里去,”郑通忙抓住北定侯的袖子,添油加醋告状,边说还往亭子里指了林漠,“就是那个小子,不过是安阳侯府上倒插门的一个吃软饭的,狐假虎威地打我,还吓唬我。”
  温兰惠这会儿已经走进亭子里,询问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因离着不远,郑通嗓门又大,便不由皱了下眉。
  不管发生了什么,但郑通这话就叫人不舒服,什么叫倒插门吃软饭?阿漠是要入赘侯府,但自他们侯府上下都没有看轻过林漠,她也不觉着入赘是什么丢人的事,这不是侮辱林漠吗?
  而且,她认出了那男的是郑通,她也听说了郑通曾经欺负过林漠之事。
  许菡顾不上回答大嫂,怒瞪郑通几眼,正待走近了去分辨,被温兰惠拉住,“阿菡别急,有你大哥在,不会任那郑通胡说。”
  果然,许蔚看了郑通一眼,对北定侯纪恒拱了下手,“既然这位郑公子算是侯爷晚辈,那不如咱们往亭子里去听听,看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边人来人往,更有人早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看热闹,加上郑通带来的黄二等人,站在小径这边确实不好看。
  北定侯倒是想不管,可一个郑通死皮赖脸,又一声一口表姑父,这人也确实是自己前妻表亲侄子,外人不知内里,他也不好撒手不管。又有许蔚邀请了自己,只能点点头,与许蔚一同进了凉亭。
  郑通一看,顿时觉着北定侯是要为自己撑腰,晃了下之前被石凳磕疼的脚,忍着疼扶着小厮的手,耀武扬威地对黄二等人招手,“哥几个,都跟上来。”
  “是,郑爷,”几个跟班的自然看出来郑通的架势,呼啦啦都围了过来,簇拥着郑通往凉亭走。
  黄二更是鬼鬼祟祟地凑到郑通身边,还扒拉开另一个小商户跟班,“一边去,我有话跟郑爷说。”一面谄媚地朝郑通笑了笑,小声道,“郑爷,方才我瞧见那亭子里有个姑娘长得美极了,那模样简直是仙女一般,我都看直眼了。”
  也是巧了,因着黄二一贯是郑通头号狗腿子,更狗腿地时刻关注郑通动静,便看到了幕篱滑落的许如容侧脸,只半张侧脸就足以让黄二口水横流。
  郑通听着黄二这吸溜着口水动静,斜他一眼,“真那么好看?”
  “好看,好看极了,比春风楼的头牌还美,嗝,”黄二正把许如容与春风楼头牌作比较,声音虽低,但被走在前面数步,习武耳力惊人的北定侯听到,回头扫了他一眼。
  那一眼如刀剑,带着战场煞气,把个黄二吓得心肝一颤,冷汗顿流。
  “说啊,到底多好看?”郑通不耐烦地催了句,眼睛已经往亭子里溜了一圈,“是不是戴幕篱那个?”
  他自然知道黄二说的肯定不是许菡那个力气彪悍的小虎妞,再有便是一个眉眼清秀的和一个全身遮挡严实的,那肯定是后者了。
  常年混迹风月场合的郑通自然知道,这戴幕篱的女子,都是为了遮挡面容不叫人窥视。京中有些闺秀不喜见外男,外出戴幕篱者有,但夏季多薄纱,更有为了若隐若现增加神秘感戴之。
  但亭子里那姑娘却是大夏日里戴上厚重幕篱,说不得真是个貌好的,郑通一双眼便不停地盯着许如容看。
  许如容隔着幕篱,都察觉到郑通放肆的目光自自己身上从上到下扫过,不由往许瑞身后躲了躲。
  正好许菡也发现郑通一双贼眼往自家七姐姐那边看,赶紧站在许瑞旁边,帮着遮挡许如容身形。
  北定侯虽与许如容不熟悉,但也不喜有人这般将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跟青,楼妓,子做比较,那对清白姑娘家是种侮辱。
  瞪了黄二一眼,见他老实了,才收回视线,却正好看到许菡一脸提防地遮挡许如容。不由暗暗摇头,这小姑娘倒是爱护人,只是这举动岂不是说明此地无银三百两。
  黄二被北定侯一眼看过,哪里还敢胡乱瞎比喻,看北定侯不再看他,才敢小声快速说了句,“好看,比宫里娘娘还好看。”
  这话换来郑通嗤骂,抬脚一踹,反而扯动了痛处,顿时火更大了,“滚你娘的,你见过宫里娘娘啊,还比娘娘好看,我看你被眼屎糊眼了吧。”
  一听就是黄二瞎编的,那姑娘长得也就比一般人好看点,还比宫里娘娘好看,真有那么好看的姑娘,不早就进宫了。
  就像是他嫡姐,就因为模样好看才得了大皇子眼,如今做了大皇子侧妃。若是他嫡姐再好看再美点,他大伯得想法子让她姐入宫做娘娘去,那才是更加富贵繁华路。
  加上,郑通看到许如容幕篱下露出的裙摆颜色是老气的酱色,这穿着哪是个美人?说不得是个上年岁的老姑娘或者妇人,在这装样儿。
  第116章
  “亭子里容不下这许多人,”许蔚看一眼跟在郑通后面的几个公子哥,“你们在外面等着。”离着远些,免得连累妹妹们名声。
  安阳侯世子面上一派温和,只是黄二几个却不敢违抗,这世子唇角虽挂着一丝笑意,可眼中淡漠的让他们犯怵。
  之后,不等郑通恶人先告状添油加醋,许瑞便开始陈述方才发生的一切,他也不夸大事实,就照着方才发生的事实说。
  郑通见他居然没有趁机告状,便没再插嘴打断,只是心中不以为然。待郑通说完后,就跟北定侯道:“表姑父,我不过就是说了两句实话,可这安阳侯府上就朝我动手,先弄伤了我的脚,还仗着有几分力气故意吓唬我,要把我扔到湖里去,若不是小侄我遇着了表姑父,现在怕不是要被扔到湖里喂鱼去了。”
  听着郑通这些歪话,许菡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你那是故意找事,有你那么说话的吗?会不会说人话?还是不知道人话怎么说?再说了,要不是你们几个乱七八糟的人冲进亭子里,我们也不会动手阻止,我姐姐们可都在亭子里呢,被你们冒犯到怎么办?”
  她看了眼那个叫北定侯的侯爷,长得高大威猛很正气,只是肤色是真黑啊,黑黢黢这词用他身上太适合不过,这位不会信郑通的胡言歪理吧?
  还有,她好像什么时候听说过这北定侯?有些耳熟。
  “确实,”林漠无奈地看了眼完全没把自己往姑娘家行列里算的小姑娘,“郑通黄二你们几个平时品行不端,为的侯府姑娘们清誉阻止你们入内,我们也没做错。之所以抓住郑通你,自然是因为他们都是你的跟班,是你找事在先。况且,我们也没怎么你,只是提的高了点而已。”
  “那叫高了一点儿?”郑通被林漠这话气的大叫,伸胳膊手的比划一通,“那坏丫头都把我拎的离地这么高了,还有林漠更可恶,把我身子都推出亭子外面,悬空在那边河上了!”
  坏丫头许菡朝他冷哼一声。
  许蔚弹了下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温温和和地开口,“是吗?那还真是委屈我小妹妹了,提着你这么重一个大男人,小妹你胳膊疼不疼?有没有伤到?若是伤着了,就叫他们赔医药费,加上六妹妹和七妹妹方才肯定也受惊不小,万一被惊吓到,可不是小事,这些郑公子都都得给咱们一个说法。”
  听着许蔚这温和语调,话里却是说他一个大男人竟被个小姑娘提溜着,软脚虾一般。
  郑通一张面皮涨的通红,又气又羞恼,哪里好意思说自己恐高,差点被吓死,赶紧朝北定侯道:“表姑父,这……您听到了,就算小侄口头上说了两句,可他们确实朝小侄动手,还威逼小侄,您得帮……”
  话没说完,就见北定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帮什么?帮你丢人现眼,没本事就别出来耍横惹事。你不嫌丢人,我都嫌。还有,我不是你什么表姑父,你那……”顿了下,到底将舌尖下那话咽下去,“回家去找你家长辈撑腰去,我与你无干!”
  然后又朝许蔚抱拳,“安阳侯世子不必顾忌我,我与这郑通不熟,想怎么做你们自便。”
  许菡没想到,这黑炭头北定侯爷还挺明理,而且那话怼的好啊,可不就是郑通丢人现眼么。
  就见自家大哥哥点点头,道:“侯爷明理。阿漠与我家小妹已经定亲,不管是娶妻还是入赘,都是我们侯府的人,郑通如此侮辱他,便是看不上我们安阳侯府,侮辱侯府,还差点惊吓到我侯府姑娘们。若不然,我便叫人往郑郎中府上去一趟,问问郑郎中府上如何教导后辈子侄的。”
  说起来,郑通比许蔚小不了四五岁,但却被许蔚做长辈模样一顿说教,见北定侯居然跟自己撇开关系,一点儿也不帮忙,气道:“不过是个入赘的小白脸,我就说几句怎么了?但你们却要把我扔进湖里去,还恐吓我,你们是侯府,我们郑家也不差,我姐姐可是大皇子的人,惹恼了我,小心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许菡没想到这货跟个小强似的打不死还膈应人,叫嚣,小眉头一皱,就要上前再给这家伙好看。
  郑通眼尖地看到,吓得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还放狠话,“你,你们给爷等,等着……”
  这色厉内苒逃跑的样子,让许菡都无语,就这熊样狗胆,怎么就总蹦跶着找林漠不痛快。
  郑通都跑了,他身后跟着的狗腿子黄二等人自然不敢逗留,也都撒丫子跟着跑了,呼啦啦一群人,只除了两个。
  许菡看着虽走的也快却没有跟着跑的王津,从头到尾也没见他跟郑通那些狗腿子一样叫嚣,只是阴沉着个脸不远不近地站着,觉着怪怪的。
  这王津跟郑通看着不像是一类人,那次王津还利用过郑通,如今居然跟在郑通后面做跟班,却又不像个狗腿子样儿,便跟林漠嘟囔了句,“看那王津奇奇怪怪的,他怎么跟在郑通后面做跟班了?”
  林漠对多次挑衅找他麻烦的郑通还算是有些了解,况且方才郑通也提到了,“郑通的嫡姐进了大皇子府做侧妃,大伯父被提至户部做了郎中,他这就抖起来了,王津,估计也是看中了郑通如今比往日地位高了。毕竟王津只是伯府庶子,跟备受郑府疼爱的郑通没法比。”
  “那也没必要去巴结郑通吧,而且看王津的样子,不大像是郑通跟班,”许菡还是看王津觉着别扭。
  因北定侯还在,两人音量不高,不过他们旁边的钱多满听到了,凑过来说:“这个我知道,听说王津要被伯府赶出来了,他投了大皇子门下,所以就跟郑通走在一处了,他也的确算不上郑通的跟班。”
  钱家虽不在官场,但作为商人,却是最重消息,因此一些旁人都不知的小消息他们都会打探出来,以免不小心惹到不能惹的人。而郑通因与林漠不对付,与钱多满和郑益也就不和了,钱多满便多掌握些郑通身边的消息。
  许菡闻言,十分惊讶,“王津要被伯府赶出来?他做了什么坏事?”
  她这么问,也是因为王津给她印象就不是个好货,尤其已经有过加害林漠的前科。纵使那次是被王凝儿拿捏住他姨娘要挟他,可他若是个心性正的,就不会按王凝儿说的去做,肯定有别的可以保全住他姨娘法子。
  “这个不知,”钱多满手下人虽打探消息,但并不是什么都能打探知晓,“只知道忠勤伯府二爷要将王津给赶出伯府,对了,他那个姨娘好像病的不轻,快不行了。”
  许菡忙看向正在跟北定侯说话的许蔚,想问问大哥哥知不知道这事,但现在还有北定侯外人在,不好问,便只能先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