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泽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竟然听到那样的话,从一向高冷自矜的毕方毕大人口中讲出来。
  而紧接着,火纹鸟又讲出了让灵泽几乎要惊掉下巴的话——
  “救我……主人。”
  这……
  毕大人对国师用过这样羞耻的称呼吗?应当是没有的,他只叫国师“师父”。
  那这两个字,应当是生平第一次从这位大人的口中讲出来。
  所谓天雷勾地火……原来是这样“勾”的吗?
  果真是开了眼界了。
  这种地火对天雷本能的臣服,竟然让用出神通的毕方,在昏迷中,做出这么社死的事来!
  而此时此刻,脖颈中圈着天雷的电光形成的套索,跪在灵泽面前的毕方,是完全清醒的,自然不可能讲出之前在冰雪境里那么社死的话。
  可这不妨碍他被自己内心深处那股对天雷臣服的本能操控。这是比心魔和媚术还要可怕得多的一种对神魂的控制,这是根本无法抗拒的本能。
  灵泽抬起手,轻轻扬起“小鞭子”,毕方便只能痛苦地弓起背,向他俯首。
  因为内心的极度煎熬,毕方的眼角抽搐,面容扭曲,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究竟想做什么?”
  确定已经将对方死死拿捏住,灵泽不紧不慢地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件新衣服,把身上已经烧成灰烬的那一件衣衫从身上拍掉,待到换完衣服,朝不远处点点下巴:
  “把小天的困雷阵收了,把我朋友放了。”
  毕方没办法拒绝,只能乖乖地照做了,紧接着,“咔哒”一声,一张白玉罗盘丢到了他面前。
  灵泽又抬手,送了一枚白玉珠心到毕方面前,
  “把这张生死契签了。”
  那契约内容非常简单,只有短短一句话——
  毕方绝不向任何人透露天劫的身份。
  跪在地上的男人垂眼看向白玉罗盘中间那一行字,再抬起头时,目光中透出一些异样神色。
  他现在几乎算是任人宰割的状态,这小修士,分明可以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可以让他为自己牟取暴利,甚至可以让他以后都对自己言听计从的。
  可是这小修士竟然什么也没做,只是让毕方保守住他偷走天劫这个秘密?
  不趁人之危,不争,不抢。
  这事说起来容易,可实际上能够身体力行地做到的修士,却是寥寥无几。
  毕方看向面前年轻修士的目光,一时变得很复杂。
  见毕方不动,灵泽手中银白的套索又紧了紧,催促意味十足。
  毕方轻叹一声,将那白玉珠心送入火中转了一圈,又嵌入白玉罗盘的中央。
  咔哒一声。
  两人的识海中,同时有金光浮现。
  契成。
  轰——!
  一道雷电迎头劈下来,直直地往毕方头顶而去,看那架势,像是要将对方劈个魂飞魄散。
  灵泽慌张将自己早早握在手中的黑石锅甩出去,扣在毕方头顶。
  啪!
  雷电打在黑石锅上,五彩斑斓的黑色锅底,瞬间裂开。
  “小天!”
  灵泽朝着头顶那团球状闪电喊了一声。
  “哥,你不要拦我,我今日定要将这火鸟劈得骨头渣都不剩!”
  球状闪电发出嗞嗞电流声,刺目的银白电光让灵泽几乎睁不开眼。
  “我已经和他签好生死契了!”
  灵泽眯缝着眼,情急之中解释了一句。
  “……什么?”
  球状闪电那银白的电光,瞬间收敛了。
  原本遮天蔽日的巨大一团,顷刻萎缩,变成极小的一团,像一颗银白色的海胆似的,悬浮在空中。
  “你、你和他签生死契?”
  不知道为什么,灵泽觉得那闪电现在连每一根细小的电光都透露着失落和难过。
  灵泽不明白这失落和难过是怎么回事,只能一边抬手把那白玉罗盘拿起来,一边点头,如实回:“签过了——”
  “——那我们呢?”
  球状闪电的银白电光变得蔫答答的。
  “……什么我们?”
  “我们之前签的那生死契,便不作数了么?”少年因为愤懑,声音略微抬高了一些,“你这么快便有了新欢!”
  灵泽怔怔望着空中那小小一个白团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新欢?
  这词能这么用吗?谁教的啊?
  灵泽无奈摇头,搞不懂这小孩的脑袋瓜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你以为生死契,只有要结道侣的修士才用得上吗?”
  “……不是么?”
  灵泽把那白玉罗盘托到那一团闪电面前去,让他看清上面的契约内容。
  看清那简单一句话,球状闪电蔫下来的银白电光,又重新一根根直竖起来,变得明亮。
  灵泽侧着头看他,“所以,承认自己之前偷偷跟我签生死契的事了?”
  球状闪电嗞嗞响了两声,不言语了。
  “灵泽,小鬼,当心那火鸟!”
  雷震子一边喊着,一边高举着黄金棍,追着一只独脚火纹鸟,往灵泽和天劫这边飞奔过来。
  毕方已经收起法天象地形态,恢复鹰隼大小,振翅飞至灵泽面前,稳稳落地。
  五彩黑石锅里的地火已经消散,天雷对地火的勾动,短暂地消失,毕方恢复了平时那一副高冷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