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是劝又是拉,好不容易把武大娘扶进屋里,才转身向顾南箫看去。
  “多谢……顾大人送我回来。”这会儿梅娘一看到顾南箫就觉得说不出话来,连抬头正视他都觉得有些不敢,只得低声说道,“若是有杜秀的消息,还请顾大人尽快来告诉我。”
  她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顾南箫的披风,连忙要解下来还给他。
  可是方才顾南箫把领结系得太紧,她的手又有些冻僵了,情急之下竟然解不开。
  顾南箫走上前来,帮她解开了领结。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放心便是。”
  说完,他转身离开,很快一人一马就消失在夜色中。
  梅娘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云儿走到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二姐,你没事吧?呀,你的手好凉!”
  听了这话,武大娘赶紧起身,把她拉到火炉旁边烤火,又问起方才的事。
  梅娘此刻心里都在想着杜秀,只得简单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杜秀到底去了哪儿?她会不会出事?
  得知杜秀被人掳走,目前下落不明,武家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里一阵阵后怕。
  一个年轻轻的姑娘家,深夜被贼人掳走,就算是平安无事的找回来,只怕名声也要完了。
  更让人害怕的事,如果不是梅娘跑去了周家,或许梅娘也是同样的下场。
  武大娘怔怔地说道:“杜秀可是订过亲的,她为了学手艺,还特意推迟了一年婚事……”
  说着说着,她就说不下去了。
  看着炉中跳跃的火光,一家人唯有沉默相对。
  唯一能让他们宽慰的是,有顾南箫出马,相信很快就能有杜秀的消息。
  等待消息的时间无比难熬,武家人没有一个去睡的,就连武鹏都醒了酒,垂着头靠在墙壁上不知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他醉酒爬不起来,他就能去送杜秀了。
  如果他去了,或许杜秀就不会有事了……
  可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雪花簌簌落下,越发显得屋里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行到武家这里便停了下来。
  梅娘迫不及待地冲过去开门,正好看到披着一身风雪的金戈。
  “梅姑娘,杜姑娘找到了!三爷叫小人来跟你说一声,叫你放心!”金戈生怕她担心,语速飞快地说道。
  梅娘松了口气,武大娘在身后连连念佛,整个屋子像是一下了活了起来,人人都露出了笑容。
  梅娘连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把她带走了?杜秀人呢?她还好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金戈问得面露难色,咬了咬牙才说道:“杜姑娘被发现的时候,就是昏迷不醒的,她是被几个男子掳走的……”
  听到这话,梅娘等人齐齐变了脸色。
  金戈怕他们误会,连忙继续说道:“不过杜姑娘衣裳都是完整的,除了昏迷没什么大碍,想是……那些凶徒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想起他们找到杜秀的时候,那几个男子正疯抢着吃驴肉火烧,金戈满脸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北市口这么多人家,就算挨家挨户搜查也要几个时辰,如果杜秀要出事早就出事了。
  真该感谢她随身带的那一篮子驴肉火烧,关键时刻救了她。
  这得是什么样的美味,让几个大老爷们放着嫩生生的小姑娘连看都不看一眼,一心只顾着吃啊?
  当然这些小事没必要告诉梅娘,金戈只对他们说,杜秀被送去周家医治,周帽他爹周郎中说杜秀只是被喂了迷药,身子并无大碍,金戈出来的时候,周郎中已经为杜秀的脚正了骨,周姑娘正在煮甘草汁解毒,想必杜姑娘很快就会醒来。
  梅娘这才放心,说道:“那些贼人都抓到了?”
  金戈点点头:“三爷已经把人都带去衙门了,说是要连夜审问,一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得知杜秀无事,贼人落网,梅娘总算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那顾大人又要辛苦了,金戈你快去忙吧,替我谢过顾大人。”
  金戈传了消息,便赶紧回去了。
  抓了那么多贼人,今夜且有得忙呢!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梅娘就去了周家。
  她担心杜秀,总要亲自看上一眼才能放心。
  而且她也想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杜秀只是跟她分开那么短的时间,怎么就会被贼人掳走了呢?
  可是她到了周家才知道,昨晚闹得动静太大,封街的禁令一结束,杜家的人就立刻把杜秀接回去了。
  不过周帽也告诉梅娘,杜秀回家之前已经醒过来一次了,只是迷药的药劲还没过,她只问了句梅娘在哪儿,得知梅娘没事就放了心,又沉沉昏睡过去了。
  想着杜秀都这样了还在惦记自己,梅娘心里越发难受。
  她又去了杜家,看到杜秀还在睡,只得从她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杜秀出去一趟,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杜家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因着杜秀是跟着自己的时候出事的,梅娘诚恳地跟杜家人道歉,自责没有保护好杜秀。
  好在杜家人明理,不但没有责怪她,反而还宽慰她说,梅娘能逃过一劫已经很幸运了,又听说是梅娘求顾大人出手帮忙,才能这么快找到杜秀,杜秀的父母反而还很感激她。
  梅娘自己也是个姑娘家呢,在外遇到了歹人,梅娘又能做什么?
  梅娘能为了一个小学徒去求顾南箫,她已经尽力了。
  现在杜家人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严惩凶徒,让坏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走出杜家,梅娘往三条胡同走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忍不住,调转方向去了兵马司衙门。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只是去打听那些贼人的情形的,就算是为了杜秀,她也应该把事情问清楚。
  今日是腊月二十九,按常理衙门早就封印了,所有人都放假过年去了。
  可因为连夜审案,衙门的大门半开着,里面更是一片兵荒马乱。
  门口连个看守的门子都没有,梅娘径直走了进去。
  好在里面的人大多认识她,见她来了,便有人带她去找顾南箫。
  顾南箫显然一夜没睡,见梅娘来了,他把眼前几摞厚厚的纸张推开,朝她走了过来。
  梅娘后退一步,朝他行礼下去。
  “顾大人……”
  她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就被顾南箫伸手扶了起来。
  “你不必跟我这样客气。”他只扶了一下,便放开了手,“你昨夜睡得好吗?”
  梅娘点点头:“还好。”
  她抬眼看到顾南箫微微发红的眼睛,忍不住问道:“大人一夜都没睡?”
  顾南箫示意她坐下,说道:“无妨。”
  “大人……”
  梅娘才开口,忽然被顾南箫打断。
  “你不用一口一个大人的叫我,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必拘礼。”
  梅娘只得把那句大人咽下,说道:“虽然案子紧张,你也不要这么拼,若是伤了身子可怎么办?”
  顾南箫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忽地弯了弯唇角。
  梅娘被他看得脸颊微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于亲密了。
  再联想昨晚两人之间那个拥抱,她不由得心头一阵跳。
  好在顾南箫并没有说什么打趣她的话,而是说道:“多谢你关心,好在这一夜没有白白忙碌,倒是有不小的收获。”
  梅娘立刻想起杜秀的事,连忙问道:“那些贼人招供了?”
  顾南箫不答反问:“你可知道他们原本要抓的是谁?”
  听到这句话,梅娘陡然想起杜秀穿的那件披风,顿时脊背一凉。
  “难道……他们是冲我来的?”
  顾南箫点点头:“他们是受人指使,要绑了你索要赎金,结果阴差阳错,反倒抓了杜秀。”
  得知杜秀是给自己当了替罪羊,梅娘越发内疚。
  内疚之后,便是满心的怒火。
  “是谁要绑我?”
  顾南箫问道:“你能猜得到是谁吗?”
  梅娘略一思忖,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是史延贵?”
  除了史家,不会有人跟她有这么大的仇了。
  果然顾南箫再次颔首,说道:“没错,就是他,那几个无赖只是收钱办事,至于史延贵为什么要绑你,他们一概不知。”
  顾南箫站起身,说道:“我一得了口供,就立刻带人把史延贵抓起来了,正要去审他,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
  梅娘思索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
  “你审案比我厉害,我就不露面了,免得给你添麻烦。”
  史延贵绑她不成,反而下了大牢,要是她出现,只会更加刺激史延贵。
  顾南箫倒也不勉强她,说道:“那你在这里歇会儿,我去去就来。”
  一个史延贵罢了,他有的是法子对付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