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将顾绍嘉脸上的泪水擦尽,安庭轩脸上露出一个小时的笑容,皮道:“阿娘可别哭了,若是再为我多掉几滴眼泪,阿父心里不得多埋怨我呢?”
  安庭远和安淮闻还在拉动他,不想让离别显得更加悲切,安庭轩顺着力道起身,一一拥抱面前这三人,“就别送了。”
  说完,他往后退了几步,深深看了面前三人几眼,眼里有感激、愧疚,走下阶梯,跨上马,不等顾绍嘉三人多说,一扬马鞭,马便飞窜了出去。
  快马加鞭,他还来得及绕路去见屿哥儿一面,送出的信应该就快到屿哥儿手里了吧?
  等再见不到安庭轩的身影,顾绍嘉才恨声道:“张家幼子在乡间鱼肉百姓的罪状收集齐了吗?”
  安淮闻抱住她的肩膀,“快送进京了。”
  张文进本是贫家学子,虽然自幼聪慧,于科举一途上甚有灵性,可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以四十来岁的年龄就爬上内阁学士的高位,这其中自然有何怀仁出手相助。
  一朝得势,张家可不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被宠坏了的张家幼子在京城也是横行霸道,不过前次撞上了一块铁板,居然招惹到了三品官员之女。
  言语轻浮,动作也不干净,若不是光天化日,当着众多人之面,还不知能发生什么事情?
  如此行径,自然被言官一状告到了朝堂之上。
  张文进教子无方,被罚了俸,又在家思过一月,才回到朝堂,未免再出事,也为了避避风头,张文进将张家幼子送回了乡下反省。
  可他在乡下更是无法无天,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顾绍嘉有天下商行的情报来源,自然对此了若指掌,现在只等证据和苦主上京了。
  顾绍嘉眼色一厉,“我总不能让我儿白白被送出京。”
  第128章
  京城里局势紧张,可通州府却一片热闹,今日就要举行通州府学的羽毛球比赛和马球比赛了。
  一大早,谢景行从房间开门出来时,双胞胎已经在内院里互相追逐打闹了。
  谢景君很有作为哥哥的自觉,不只平日里会帮着谢若背黑锅,玩乐时也会让着谢若,两人此时正绕着井边跑,得亏有先见之明,井上盖着有井盖,不然凭他们这般闹腾,一失足掉下去,那就不是闹着玩儿的了。
  谢家夫夫早已将东西收拾好,两个小水壶一个装着水果和点心的小布兜,已经放在了大堂桌上,等吃完早食就可以出发了。
  谢家五口人自来了通州府后,难得有一同出门玩的时间,能陪着阿爹和阿父还有哥哥一起出去玩,谢若和谢景君都乐疯了,一直前前后后地绕着家里人跑。
  连早食都吃不畅快,谢若碗里的饭只吃了一半,就跑去摇着周宁的手,催他们快点,谢景君还算老实,将碗米饭吃完后才下桌,不过以往碗里干干净净一颗米粒也不剩,可此时碗的边缘上还粘着不少饭粒。
  三人只能加快速度,谢定安还将谢若剩下的饭倒在了自己碗里,一同吃了个干净。
  等匆匆忙忙将碗筷洗好,谢若和谢景君早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去了谢家院门口,一脚在外一脚在内趴在院门门槛上,一直冲着三人招手。
  周宁无奈笑笑,过去将两人牵起来,拍了拍他们的裤子,牵着往前走。
  有谢定安在时,谢景行身上绝对是空的,水壶和小布兜都在谢定安身上,谢景行就只剩下关门的活计。
  等他们出去正街,正撞上了来找他们的屿哥儿,得了,人都到齐了,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前往校场。
  屿哥儿和双胞胎的关系不只是一般的好,只要三人在一起,什么都玩得起兴。
  通州府街上的道路是由大块大块平整的青石砖铺就的,屿哥儿一遇到双胞胎就跟个孩子一样,他们三人走在前面,不,不是走,是跳。
  屿哥儿当头跳在一块青砖上,又斜着跳到左侧离着有三步远的青砖上,整个人呈“z”字形往前跳,后面跟着两个学人精,屿哥儿跳到哪里,他们就跟着跳到哪里,撒下一路欢笑。
  阳光已经冒头,橙黄色的光洒满整个通州府,谢景行看着前面的三人,眉角眼梢,连头发尖儿都溢满了温柔。
  屿哥儿跳在最前方,离着谢景行三人已经有快五丈的距离,他转回头,见着谢景行和谢家夫夫跟在那么远的后面,冲着后面招招手,“谢哥哥,谢伯伯,周叔么,快点。”
  谢若和谢景君一前一后跟在后面,都跟着往后看,谢景行三人加快脚步,扬声答道:“来了。”
  不只是他们,府城里有不少人和他们一个方向,一个个呼朋引伴的,有老有少,有六十来岁老翁牵着几岁的小孙子、小孙女,也有刚新婚的小夫妇,连往日常在深闺待着,少有出门的闺阁大小姐、大家哥儿也乘着马车往校场赶去。
  越离校场近,人就越多,赶车的,步行的,骑马的,屿哥儿紧牵着双胞胎等着谢景行三人靠近,六人一同,不然被人潮挤开了,到时还得花时间找人。
  不过人来得太多,也不是任由人潮翻涌,靠近校场一里路远时,就已有兵士做好准备,在边上维持秩序,连着桥面上都有。
  兵士分列道旁,人群只能顺着兵士隔开的路往里行,虽然人挤人,不过没有出现挤踏的情况。
  河边柳树绿意盎然,金黄色的野花仍然开得正盛,屿哥儿作为辣手摧花的高手,走到河边时,顺手又摘了两朵,给谢若和谢景君头上插上了。
  谢若人小,可已有了爱美之心,笑的两颊的小窝窝深陷下去,跑到后面三位大家长面前,仰起头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们。
  周宁最是配合,当即“哇”的一声,“我们小糯糯可真好看。”
  谢若又转头看向谢定安和谢景行,谢定安唇角勾起浅笑,“好看。”
  谢景行还伸出手帮着他调整了一下位置,“我们家小糯糯是整个通州府最好看的小哥儿。”
  谢若听到夸赞,笑得眉眼弯弯,满足地拉着谢景君在前面一蹦一跳着走,背影无比轻快。
  屿哥儿这次没跟上去,而是悄悄挪到了谢景行旁边,伸出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谢景行的后腰,“糯糯是整个通州府最好看的小哥哥哦?”
  谢景行将手往后伸去,跟后背长眼睛似的,准确地抓住在他后腰上作乱的手,捏在手里不放,“那可不是,我们家糯糯难道不是整个通州府最好看的小哥儿吗?”
  他居然又重复了一遍,屿哥儿将手往下抽,不想让谢哥哥拉着了,这次谢景行主动拉他的手他也不太高兴了,连上扬的唇角都被拉平,虽然他也承认糯糯好看,可是自己呢?
  原来走在他身旁的周宁和谢定安已经往前走,到了谢若和谢景君的身后,他们二人倒是落后了几步。
  谢景行绷不住了,将刚从他手里滑落的手一把抓过来,在屿哥儿又要动作前,凑近他耳边说:“我旁边这个就是通州府最好看的大哥儿。”
  屿哥儿手上的力道静悄悄地松了,唇角往上翘一下,被他摁下去,没一会儿又往上翘,最后两边唇角都高高向上扬起,乖乖地被谢景行抓着进了校场大门。
  和昨日比起来,校场已经大变样,本来演武亭两侧都是空着的,不过只过去了一夜,两侧都立好了供通州府百姓们观看比赛的看台,看台是木制的可移动看台,大炎朝好的木匠手艺精妙,看台很是牢固,用了十来年也没见坏过。
  校场中间仍然是一块平整的平地,不过分成了两边,中间用网样的东西拦住了,一边几乎占了校场五分之四的位置,剩下的部分又分成了两边,场地中间都架着有羽毛球的球网,很明显这处是比赛羽毛球的地方。
  剩下占地较宽的则是举办马球比赛的场地。
  连校场外都有兵士守着,校场里面自然更是处处都是。
  周宁和谢定安第一次进来,心里都惊叹,没想到通州府城里面居然还有如此大的一处校场,往日只听谢景行说起过,今日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里面的人更是多得让他们不知从何处下脚。
  人确实太多了,连谢景行都被校场里面摩肩接踵的人群撞了好几下,双胞胎更是只能紧紧趴着谢定安的大腿,看过去看过来都是一条条大腿,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他们二人动也不敢动,生怕被哪只脚踩到。
  谢景行从人潮中走近周宁和谢定安,将谢若抱起,放在了谢定安的肩头。
  谢定安立即懂他要做什么,将手中的小布兜和小水壶让周宁拿着,抓住谢若垂落在胸前的小脚,将谢若顶在了脖子上。
  谢景君眼巴巴地看着谢景行,没让他多等,谢景行反手一提一扬,将他放在了自己脖子上。
  这下两人成了全场最高的,一眼望过去就是黑压压的人头了,可他们仍然高兴,小手紧紧抓住手边的耳朵。
  人之所以这么挤,完全是因为比赛场地被单独隔开,不让人进去,只能顺着旁边的不足两张宽的空道走。
  空道两端都有兵士守着,演武亭两端的看台每隔一段距离都写着有木牌,旁边居然还有府学的勤学工学子们在旁边引导,每一处木牌上都写着通州府城各个街巷的名字。
  通州府城的居民不是第一次来校场观看通州府学,往年也一样,都是分街巷坐的,通州府居民有的甚至不用人招呼,弯都不带拐,就到了自己街巷所在的位置,招呼亲近的人过来,当先在看台上找了一处视野好的地方。
  前一年的马球比赛谢景行因故没有参加,更前几年的射箭比赛,他觉得他就是来丢脸的,躲都来不及,甚至连比赛都不会进来看一眼,好不容易逮着放假的时日,他定是要好好休息的。
  蹴鞠,他不感兴趣,而骑马,他觉得以他的技术就是来欺负人的,赢了也没意思,都没来参与,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如此盛况。
  屿哥儿印象中倒是参加过这样的活动,不过还是在京城时,他那时还小,印象也不深了。
  不过好在谢景行早已对负责此事的学子们打了招呼,没有让周宁和谢定安带着双胞胎去文昌街春闲巷那边,而是将几人带去了通州府学学子观看比赛的区域,这里人少些,双胞胎待着安全,所以尽管谢景行不喜特权行事,为了双胞胎,他仍然去求了人。
  作为举办赛事的主办方,府学还是有一定的特权的,最起码府学学子观看比赛的位置就在演武亭最近的看台上,视野最好,能将全场比赛尽收眼底。
  随着人群走到演武亭旁边,谢景行总算遇到了府学的熟人,同是甲三班的学子,他们班参加比赛的就他一人,其他学子要么被淘汰,要么本就没参加比赛,全都坐在一处,正摩拳擦掌地欲为他加油鼓劲呢。
  有同窗看见他带着几人过来,连忙将位置让开,将四人迎进去坐好。
  周宁和谢定安分坐两边,将双胞胎夹在中间,不过双胞胎到底还小,坐下后直接就被前面的人头挡住了。
  他们可怜巴巴地左看右看,最后只能看向谢景行。
  谢景行还没动呢,都知道这对双胞胎是谢景行常挂在嘴边的弟弟们,真是如谢景行平日所说的一般可爱,有热情的学子连忙说:“来,这个。”
  他变戏法般,从他脚旁边拿出了两张可折叠的凳子,凳子一支开便稳稳立在看台的座位上,凳脚呈十字交叉形状,中间用木钉固定住。
  怕谢家人不放心,他将凳子支好后还用手晃了晃,“看,很是稳当,可以让弟弟们坐在这上面。”谢兄的弟弟不就是自己弟弟吗?学子笑得热情。
  双胞胎在陌生人面前很是乖巧,两人露出甜甜的笑容,“谢谢哥哥。”
  学子恨不得冲上去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一人亲一口,怎么会有这么可爱这么乖的小孩子?他隐含嫉妒地看了一眼谢景行,算了,既然是谢兄家的,他就不往家里面偷了。
  谢景行莫名其妙地承受了同窗莫名的眼神,不过没想到,他考虑得居然比自己还周到,在双胞胎坐好后,他握拳拱手:“多谢吴兄。”
  吴学子爽朗一笑,“小事情。”
  谢景行的比赛在第二场,需得另两组赛出高低后,他们这一队再去同另一队赛出一二来。
  比较起来,倒是屿哥儿的羽毛球比赛更早进行,且羽毛球比赛进行得速度可快得多。
  谢景行将自家人安排好后,就同屿哥儿离开,去了自己候场的地方,府学为此次参加比赛的学子们都安排了专门的位置,供他们休息和候场。
  屿哥儿跟在他身边,转头四顾。
  谢景行跟着看,问道:“找什么呢?”
  屿哥儿将入眼的地方都看了个遍,都没找着,回答说:“找林涵哥,可我怎么一直都没看见他?时间都快到了,不会还没过来吧?”
  谢景行拿手固定住他还在到处乱转的脑袋,“别找了,我知道他在哪里。”
  屿哥儿惊讶,“在哪儿?”
  谢景行拿手按着屿哥儿的脑袋往左一转,屿哥儿顺着他的力道看过去,对面那处不是参加比赛的队员们呆着的位置吗?
  他凝神一看,那里居然真的坐着林涵,还有其他几位明显不是参加比赛的学子。
  屿哥儿高兴地笑起来,真的是林涵哥,他迫不及待得踮起脚,挥手喊人,“林涵哥。”
  林涵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旁边都是其他队员带过来的亲属,他一个也不熟,虽然他跟着师傅也算是见过了不少场面,可他仍改不了同陌生人打交道时的不自在。
  不再是戒备,就是单纯的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他也没有躲着避着,而是淡然地坐在那里,仿佛间听到有人叫他,他随着声音看过去,是屿哥儿,他眼睛一亮,立马冲着那边挥手。
  屿哥儿笑得更开心,扬声叫道:“我马上过来。”
  林涵高兴地点头。
  屿哥儿转头,问:“林涵哥怎么去那里了?”
  谢景行道:“参加马球比赛的队员们以权谋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