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烟抽完,老板唏嘘了一声:“都是命。”他站起了身,语气有些惆怅:“都是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了,许姐和小轩是我们看着的,人心眼不坏。”他沉默了一会,有些欲言又止的转身离开了。
应柏云闻言微蹙着眉,他抽了几根烟。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许爱林站在店内,她身形很是单薄,穿着有些破洞的衣裳,她正轻轻敲着房门,小声劝慰着什么。
昏暗的灯光下应柏云看到她擦了擦眼睛,应柏云捏紧了公文包,沉默了许久。
这一天应柏云没有见到张易轩。
接下来的几天,应柏云每天都来了许家,张易轩除了吃饭会开个缝隙之外,其余的时间里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应柏云找过几次机会,皆没有回应。
许爱林哭也哭过,闹也闹过,张易轩像是闻所未闻般,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出门。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应柏云吃了早饭就拿着公文包过来,许爱林很早就去进货了,店里只有他和张易轩两人。
张易轩就是在这时候出来的。
当时应柏云正在网上查资料,张易轩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他身后,声音放得十分低沉:“你回去吧。”
应柏云心猛地一沉,他下意识的回过头。
眼前的张易轩和不久前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他的一双眼睛比之前更显阴郁,瘦削的下巴冒出了许多胡茬,他盯着通红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应柏云,重复道:“你回去吧。”
应柏云愣了好大一会才合上了电脑,他转过头看向张易轩,沉声道:“你妈很担心你。”张易轩“嗯”了一声,他声音放得很轻:“我知道。”
随后他径直走向不远处的收银台,他从中拿出一个不起眼的微型摄像头递给了应柏云:“我知道你是真的想帮我,不过让你失望了,确实是我先动的手。”
说完他不及应柏云反应,自顾自地坐在了应柏云身旁,平静的开了口:“祝呈这个欠|操的东西,一直拿我进过少管所说事,无论在班上还是追来我家,那张破嘴就他妈没停过。”
他直勾勾的看了眼应柏云:“所以我把他打了,外表看不出一点伤。我在少管所学过打架,是一个哥哥教我的,他说这样打别人查不出来。”说完他笑了笑:“可是祝呈家里有钱,验伤报告随便都能做……”
张易轩颤抖着叹了口气:“随便吧,再进一次也无所谓,像我们这样的人,一旦案底泄露出来,去哪都会被人瞧不起。”他笑了笑:“还不如就在那地方待到死。”
空气凝结了许久。
应柏云沉着脸看向张易轩,他手里捏着微型相机,语气不稳:“你这样做想过你妈妈吗?”
张易轩眸光沉了沉,他异常平静的点了点头:“想过。但在里面待的那几年,没把我改造好。我装不了她的乖孩子。”
应柏云没来由的心一颤,张易轩却突然站起身,进了他的小屋子,随后从里面拿出一个铁盒子来。
他乖巧的坐在了应柏云身旁,像小孩子炫耀般掏出了里面的东西,声音放得很轻:“我从那里出来后没有朋友,这些事我也没办法分享给我妈看。应律师,你能陪我看看吗?”
应柏云沉着脸,没有说话。
张易轩见状自顾自的翻了出来,他拿出一沓照片递在应柏云眼前,声音放得很轻:“这是我刚进去那里的时候,很害怕,饭吃的很少。”
照片里张易轩剃着平头,他目光里露着胆怯,整个人缩成一团。
背景里有几个理着平头的男生,应柏云眼睛轻轻一扫,随后呼吸一怔,手中的微型相机掉在了桌上。
盯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应柏云睁大了双眼。
张易轩并没有注意到应柏云的异常,他刚想翻过照片,一只颤抖的手突然伸到他眼前。伴随着几乎沙哑到快要劈裂的声音,手中的照片被夺了过去。
“这是谁?”
张易轩顺着应柏云颤抖的手指望去,他思索了一会,不紧不慢的开口:“他?他叫陈风。”
应柏云猛地咳嗽着,像是要将肺咳出来一般。
张易轩看了他一眼,随后自顾自的将手中的照片翻了个遍,随后找到一张两人的合照。语气很轻快:“他就是教我打架的哥哥。”
“我进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不过很快他就离开了。”张易轩陷入了回忆:“他那时候很少说话,每次见他的时候都在看书。”
应柏云嘴唇惨白,一双眼直勾勾看着眼前的照片。
照片里的陈风他的头发被剃的很短,几乎能看见发青的头皮,他半阖着眼,一双眼黑沉沉,看不清一丝外露的情绪。
“他为什么……”应柏云咳了好几声,话不成调的捏紧了指尖,一双眼直勾勾的看向张易轩。
听出应柏云的言外之意,张易轩偏着头想了想。
“好像是因为放了火,一个好端端的家被烧没了。”张易轩语气很是平静,他眯着眼补充道:“然后他妈妈死了,就在那场大火里。”
应柏云从张易轩家里出来时,天空又下起了雨。
他宛如行尸走肉般穿梭在人群中,脑海里全是张易轩说的话,他不敢去再确认第二遍,几乎是狼狈的逃了出来。
路上行人见鬼似得看着湿漉漉的应柏云,他闻所未闻抿着唇掏出了手机,他打开了陈风的空白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