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俊的声音,徐启才大大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吴军打到楚国宫门口了。
  赶紧召见了王俊,徐启看他大病未愈就重新披甲,这导致他面色蜡黄,顿时急道:“将军还在病中,为了我徐启带病披甲,我实在愧对将军。”
  王俊只是摇摇头,语气沉重道:“吴军攻势十分凶猛,而且他们里应外合,城中有小股内应作为接洽,这楚都很可能守不住。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请陛下速速出宫游巡,以保全有用之身!”
  游巡…说得好听,实则不过是让他抓紧逃命罢了。
  逃又能逃往何处?
  他不惧一死,可真怕自己家眷受辱而死啊。至于自戕之前杀母杀妻杀女,以免她们遭受磨难,这样的事他也万万做不出来。
  “先随我去城墙之上!”当下,徐启已经有了决断。
  王俊一愣,不过几秒立即道:“喏,陛下随我来!”
  若徐启想逃,他自然尽可能护送徐启离开此地。若徐启想做个有骨气的帝王,王俊也定然成全他。
  很快,徐启就在王俊军队的护持之下,快速登上城墙。
  吴国军队在城墙之外扎下了营帐,前几日一直在试探性攻击,同时也是在给一路跋涉而来的士卒稍作歇息。
  “城外领军的不是吴国大将董商吗,怎么打的不是董字与吴字旗?”徐启目力不错,在王俊护持下仔细看去,竟然发现对方在换旗帜。
  很快,徐启就看到一面巨大的龙旗缓缓升起,再其后是各色赵字旗。
  愣神间,王俊道:“有龙字旗,那董商的军队之中不是有吴国皇亲国戚,就是伪吴皇帝亲至!”
  等对面的旗帜打完,忽而战鼓声声响起,那些攻城的吴国士卒猛然战意十足,发疯一样开始攻城。
  这种疯狂不怕死的模样,确实有些吓到了守城的士卒,徐启明显感觉到己方士卒慌乱了起来。
  不行。
  不行!
  再这样下去,这楚都今天就会被攻破的。
  徐启捏紧了手中的泰阿剑,整个人不知道因为恐惧还是心潮起伏太大而颤抖起来。
  他下意识上前了一步。
  “陛下,再往前容易被箭矢伤到!”王俊挥动长剑将一个吴国士卒砍下云梯,焦急道。
  “快走,陛下。”徐启身边是一直有手持盾牌的士卒在护卫,此刻听了王俊的话就去拉扯他胳膊。
  徐启被带得后退了两步,可忽然之前他挣扎起来,“都让开,让开!”
  吭哧——他一把抽出泰阿剑。
  此剑未曾开锋,其上有不少锈迹。若是旁人拿了,那些士卒认不出来泰阿剑,也只当废铁一把,压根不担心这剑能把自己砍伤。可徐启是帝王,他拿了这把剑,还疯了一样将剑举到头顶,自然吓了不少人。
  这功夫,徐启大步往前走,一直到走无可走。
  今日他匆匆而来,头发未曾束冠,衣服穿得凌乱,看上去帝王形象全无。
  此时他睚眦欲裂,看着吴国士卒一波波的攻势,就看到举剑吼道:“我父亲勇武,打遍幽州无敌手!我虽不如他,却也敢亲自杀敌!”
  吼叫之时,他竟然半个身体探出城墙,疯狂地将一把锈剑朝一个吴国士卒砍去。那士卒不注意之下,真被他劈砍到了脖子,顿时血流如注。
  徐启面容沾了血,忽而悲怆道:“泰阿剑阿泰阿剑,传闻你乃是逆境绝杀的威道之剑,今日你为何迟迟不开锋,助我退敌!”
  此刻的徐启已存了必死之心,见此又道:“泰阿剑见证,城墙之上千百将士为证,今日若我身死,还请诸位将我尸首千刀万剐,绝不留下尸首与吴贼羞辱!”
  他这悲怆之言一出,城墙上的士卒也不由心中感到哀伤,又转为愤怒。
  不管如何,徐启乃是帝王,竟是将他逼到了如此境地啊。
  所谓哀兵必胜。
  此话不一定真,可确实让城墙上的士卒因为愤怒而重新凝聚起了不少奋战之心。
  徐启果然如他所说,身先士众,双手挥动泰阿剑连连砍杀冲上城墙的吴国士兵。可他毕竟武艺不高,在砍杀了四五人之后,双手就感到乏力。
  忽而,一吴国士卒用勾瓜攀住城墙,见徐启有些脱力,手中武器顿时朝他劈砍过去。
  我命休矣。
  徐启下意识抬高了泰阿剑,却也知道自己双手酸痛的肯定支持不住这对砍的力道。
  ——吭
  谁知嘈杂的城墙之上,徐启清晰听到一把精锐兵刃忽而折断的脆裂之音。他下意识抬头看去,竟见泰阿剑剑身上的锈迹一点点掉落,其下剑刃寒光闪烁。
  泰阿剑,开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启忽而大笑道:“泰阿剑开锋了,父亲,你看到了吗!?你的期盼我做到了,诸位随我杀啊!!”
  而随着泰阿剑的开锋,楚都之上浓云翻滚,一声声沉闷的声响如同闷雷一样传向四方。
  “今日我楚国不当灭!”王俊感受着四周如火如荼的战意,顿时大喜。
  第263章 吴国运变,赤霄断剑
  徐启在举着泰阿剑,感受四周重新燃起战意的楚国士卒,当即挥动宝剑,接连将三四个吴国士兵扫落下城头。
  ——呼呼
  一阵冷风吹向城头。
  “起风了。”徐启呼了一口热气出来,隔着喊杀声,徐启虚眯着眼此剑直直地看向远处的龙旗。
  他脸上尽数是血渍跟汗水,根本看不清龙旗附近的赵义或者吴国的哪个皇亲国戚。
  可徐启还是将目光聚焦一处,冥冥之中,徐启就像是心有感应一般,对面似乎也有一道目光跟他一样定定看来。
  “至少这一仗我会赢。”徐启轻笑起来。
  下一刻,刚刚的闷雷之声竟然又炸响起来。随着雷声,方才的冬日寒风一阵大过一阵,半盏茶不到的时间,在这冬日狂风的吹动下,竟然到了飞沙走石的地步。
  这就不太妙了。
  吴国士卒被风沙迷糊了视线,加之云梯又高重心稍许不稳,大风之下摇晃起来直接摔下去了好个。
  ——啪嗒
  一颗不小的冰雹从云层之中落了下来,不知道砸在了谁的头上。
  这只是起点,随着一颗冰雹作为开端,其后接二连三的冰雹跟雨滴一样从高空之中砸落下来。这些冰雹还不小,小一些也有半个鸡蛋大小,大一点甚至有小孩拳头那么大。噼里啪啦的冰雹有着不不小的杀伤力,不少士卒惨叫着被砸得头破血流。
  “杀杀!”王俊戴着头盔,只听到头上咚咚的声音震的有点发晕,却还是大力劈砍着那些吴国士卒。
  城墙之上,吴国士卒渐渐少了下去。
  而远处,董商拿着一个小心地拿着望远镜看着攻城情况。
  他手里这东西是明朝出来的东西,市面上根本见不着。这东西可是费了不少力气弄来的,平常用完了董商都会小心保存起来。
  刚才他用这个望远镜看攻城情况,不少吴国士卒已经爬到城墙上了。本以为灭国就在今日,谁知道今日竟然有大风、大雹…这种天气攻城太糟糕了。
  看着一个个吴国士卒从城墙上惨叫着摔落下来,董商也有些熬不住了。
  他忍了忍,这才走到龙字旗那儿道:“陛下…收兵吧。一个上午了,士兵也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再看现在风雨大兴,继续攻打下去,也只是白白折损士卒阿。”
  赵义面色漆黑,神色极差。
  本以为几路出兵故意在外拖住徐启的大部分兵马,再另走一路围困住徐启,依照此人胆小又仁厚的性格,必然不敢一战。谁知道他兵临城下,一连几日徐启都只是安排城防,没有出城投降的意思,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陛下,收兵吧。”董商看赵义不答,只得再次劝道。
  吴国士卒不是不会死的啊,只是陛下用了鬼神手段让这些士卒对疼痛感大大降低罢了。这次大雪天出兵,一路已经死了不少人。再不顾大批士卒丧命继续攻城,董商也害怕士卒的精神会彻底崩溃。
  赵义依旧不答,只摸了下腰间佩戴的赤霄剑。
  从魏收那儿得到之后,此剑就一直不曾开锋。他曾经以为这是他还没立国,可后来他开创吴国,贵为天子之身,这把剑还是不为他所用!
  ——吭哧
  骤然之间,赵义抽出赤霄剑吼道:“赤霄啊赤霄,传闻你乃是斩龙之剑。今日你助我斩断楚国龙脉,你便是我吴国护国之剑!”
  赤霄剑依旧锈迹斑斑。
  赵义面露怒意,“既然你不为我所用,那么留你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说罢,赵义看向董商道:“下令退兵休整!”
  片刻后,退兵的鼓声响起。
  早就到临界点的吴国士卒听到退兵信号,立刻如潮水一般退去。
  是夜。
  远处的楚国士兵正在抓紧修复城墙与商议守城事宜,而吴国军营之中,一丛丛的篝火熊熊燃烧着。
  赵义身着一身轻甲步入士卒营地之中。
  他没有让那些士卒行礼,而是在他们紧张的神情中不断扫视过去。这些士卒的状况不是很好,这样寒冷的天气,大多衣着都不够保暖。甚至因为轻装简从,他们带的攻城器械也不够,许多都是这几天临时制造。
  除此以外,几乎所有的士卒都有冻伤的痕迹。要不是他们现在感知麻木,不畏惧疼痛,这批士卒绝对失去了战斗力。
  董商带着亲卫牢牢跟随在赵义身侧,“…陛下,回去吧。”
  赵义一挥手,制止了对方继续劝说。随后他走到了士卒汇聚最多的地方,这里是背风口。
  “你们恨朕吗?”赵义忽而喊道。
  那些士卒目光定定地向来看来。
  这些士卒有老有少,经历了几场厮杀,身上那股战场血气无法隐藏。一旁董商早就冷汗涔涔,唯恐引发兵变。
  “这次冬日,我只给了很少的粮、衣物,就让你们从家里离开,随朕一路冒着风雪杀到楚地。一路而来,死在雪中、山中的也足有千人了。今日攻城,更有三千多人折损,如今缺衣少药,你们心中必然有怨言!”
  不少士卒低下头。
  他们如今对疼痛的感受阈值很低,可不代表他们不畏惧生死,这种大雪纷飞的时节,真的很消耗士卒的意志。
  “哈哈哈哈。”赵义反而大笑起来,“有怨言也是应该的,朕不怪你们!”
  他这一说,倒确实让包括董商在内的人都有些诧异起来。
  赵义此人,这一两年的性格变化很大。最开始他虽然有些少年傲气,可也礼贤下士,待人还算真诚。如今成了皇帝,他就有些喜怒不定跟偏激了起来,听不得旁人与他意见相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