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父母已逝,无亲无友,不过生辰就不过吧,既然天命难违,那就顺其自然,不过了便是。
  不过今次还真是他三年以来首次无病无灾过的生辰,也不知是不是那几年没过攒下来的运气,让他在今年健健康康。
  外面偶尔有风吹过,抖落了枝头上的残雪,窸窸窣窣的,不吵人,却压了一抹别的颜色,顾长思从出神中醒转过来,霍尘高大的影子映在门口。
  “小王爷,起身了吗?”
  顾长思下床倒水喝:“进来。”
  霍尘迅速闪身进来,化雪时最冷,硬是让外面的冷风没扑进来一丝,他扫了眼燃着的大把玉檀香,笑道:“今天雪停了,小王爷有什么打算么?”
  “没什么打算,忙了这许多天,现下就想在府里歇着。”顾长思给他也倒了杯水,打趣他,“怎么,你又要溜出去玩了?”
  “什么叫溜呀,哪次我没跟小王爷报备。”霍尘远远地站着,直到身上的冷气被烤的差不多了,才走近了将水一饮而尽,“那,我可不可以求小王爷一个恩典?”
  “恩典只能赏不能讨,可你在我这儿讨的还少吗?”顾长思笑骂他,“还好意思说,我看你都和我平起平坐了。得了说吧,什么事儿?”
  “小王爷把今晚的时间留给我,好不好?”霍尘期盼地望着他,“我给你准备了东西。”
  顾长思的笑容几乎是一瞬间冷了下来:“……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过生辰的。”
  果然,祈安说得没错,是真的会生气。
  霍尘这么腹诽着,硬生生憋出一股献宝的神情:“不是不是,是我最近学了个新手艺,想给小王爷表现一番,若是小王爷不赏脸,那我去找祈安他们了。”
  他还夸张地叹气:“唉——我觉得我学得不错的,没让小王爷看到真可惜啊。”
  顾长思眯着眼瞧他半天:“是什么?”
  “你有兴趣?那今晚留给我。”霍尘促狭道,“保证让小王爷满意。”
  *
  无所事事的时间总会过得尤其快,霍尘那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成功勾起了顾长思的好奇心,一天书都没看进去几页,扫两眼就又会飘到霍尘那张俊秀的脸上去。
  实话讲,霍尘的五官莫说放在北境十二城,就算在美人如云的长安都能数一数二,每每笑起来,眼睛里面都像是缀满了璀璨星子,那双桃花眼型就会引得人看不到别处去。
  那样的样貌,怎么就非要在自己身上讨欢心呢。
  顾长思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闲事,期间祈安来送过几次点心,看见顾长思这样闲适地握着一卷书发呆出神,心里总会莫名地感到欣慰和熨帖。
  能够偏安一隅、读书写字,其实只是自己无所事事地在打发时光,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晚饭时行踪隐秘的霍尘终于舍得现身了,在顾长思吃了半碗饭后就示意他停了筷子。
  “戌时末,我在厨房等小王爷。”他趁着祈安转身舀汤的空档,伸手盖在顾长思的手背上,还安抚似的拍了拍,“别告诉别人啊,我怕把馋猫钓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闹了半天就是一顿饭?
  顾长思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又实在想不出别的花样。
  戌时末,顾长思借口调走了祈安,一个人拎了盏风灯就钻进了夜色中,走到一半,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行踪怪不正经的,活像在做贼。
  他走到厨房门口,里面果然有火光。
  “霍尘?”他推开门,看清里面的光景,猛地怔在了原地。
  霍尘正弯腰摆弄着手上的东西,听见声音,一抹被热浪熏出来的汗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小王爷来啦,快坐快坐,马上就好!”
  顾长思扶着门的手一点点攥紧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大晚上的既不吃饱饭也不早睡觉,还要像个贼一样偷偷摸摸地来到厨房,只是为了眼前霍尘手里摆弄的烧!烤!
  英明神武的定北王有点恍惚,觉得自己怎么就会轻而易举地答应了霍尘的要求。
  “祈安说,你平日里喝药,忌重油重辣,烧烤什么的平日里都不能吃的。”霍尘美滋滋地给手里的烤鸡翻了个面,“所以我多烤一会儿,争取把油榨出来,别让祈安知道,那小子嘴巨碎,知道我偷偷摸摸来给你做烧烤能念叨我一年。”
  顾长思木着一张脸,就在他想讽刺一句“那你也不必让我偷偷过来,我从小到大二十四年第一次在自己家里做贼”的时候。
  他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响了。
  顾长思:“……”
  霍尘一笑,不是嘲弄,甚至带着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溺爱:“马上就好了,戌时初就来准备了,别着急。”
  我该不是又要发烧了吧。
  顾长思抵了抵自己的额头,拖过来一只小板凳,居然一言不发就这么坐下了。
  可能吧,要不怎么会做这么不清醒的事。
  霍尘不知道去哪里学的艺,那双拿惯了兵器的手做起饭来,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他娴熟地将烤好的鸡肉一块一块撕开,从架子里抽出一张盘子来扔进去,然后转身又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反正转回来的时候手上就拎着一罐泥封的酒坛子。
  顾长思嘴角抽了抽:“……这也是你学的艺?”
  “不,这是我听祈安说的,那天他们讲,每年冬天都会封一坛酒埋进灶台后的角落里,等着明年开封,去年的还没动呢,这不快人一步,先尝尝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