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围着的人群顿时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他们看见了什么?
  “永峰,你噶哈啊这是。”
  “陈永峰,你这也太糟蹋东西了啊!”
  这可是黄子屯唯一的砖瓦房啊,这才盖了多久,咋就要扒了啊。
  随着挖掘机的动作,围观人的惊乍声越来越大,聚集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老陈家的人也过来了,同时牛婶也被人喊了过来,土墙外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陈永峰跟邵锦成正站在院子里,陈默站在他们的中间,左右手分别拉着两个哥哥的手。
  他们三个人安安静静地看着挖掘机作业,看着自己的第一个家,被机器一点点拆分,瓦解。他们的安静跟周围乱糟糟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黄子屯的人,第一次见到挖掘机作业,竟然是拆掉屯子里面最漂亮的房子。他们的房子都是土房,有的是低矮的茅草房。现在那幢他们的梦中情房,崭新的梦中情房!正在被拆掉,那挖掘机一下下像是抓到他们的心上。
  “陈永峰啊,没有你这么糟践东西的啊,你要不住,可以给俺们住啊。”
  陈永峰嘴角微动,好不容易才压下那抹嘲讽的笑,他表情不多,但是嘲讽讽刺这类的,从来不会有。这两日,他实在是有点到了忍耐的极限了。
  本来看房子被拆,他是有些可惜失落的,但是现在,黄子屯人的反应,尤其是老陈家那些人的反应,反倒让他有了快感。
  我拥有的东西,你很渴望的东西。你不让我好过,那我就当着你们的面毁掉,看着做梦都想要的东西在自己面前毁掉,变成一堆垃圾,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因为这种当面报复的快感,让他忘记了失落,心里只剩下快意,拆,狠狠地拆。
  而陈默,默契地跟哥哥有一样的心境。王淑芬陈建国他们在原地气得直跺脚。自从王淑芬身体不好之后,这是第一次看她动作幅度如此之大,陈默都怕她那腿禁不住她那几下跺。
  “永峰啊,这是嘎哈啊?”
  “牛婶,房子我们以后不住了,就扒掉了。”
  牛丽红叹气,昨晚他们往她家里搬家具,她咋的也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竟然是要扒掉房子。
  她知道两个孩子这么做的理由,也理解。但是她也做不到不心疼啊,这两个孩子,还真是下得去手啊。
  旁边老刘家的房子就是灰突突的土房,这边明亮的砖瓦房却在被拆除。如此鲜明的对比,刺激着每个在场人的神经。
  “陈永峰,你这个败家子,好好的房子你拆了噶哈?”先开口的是陈建强。
  “我哥哥的房子,我哥哥乐意拆就拆,关你什么事?你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房子不拆掉,以后给你娶媳妇吧?”
  “咋的?你一个小丫头你懂啥啊?大家伙都觉得,这就是老陈家的房子!以后你们不住了,咋不能给俺住?”
  “嘿嘿,不好意思啦!既然你们这么认为,那就更要拆掉了。我跟我哥都觉得,这房子的颜色不好看,看着碍眼,就拆掉!我喜欢看挖掘机干活,我哥就雇挖掘机来拆房子给我看,怎么的!”
  陈默已经放弃跟他们讲道理了,讲道理这条路,跟他们是行不通的,就用跟他们一样的思维跟说话方式,就好了。
  说完,陈默换上得意的表情,让老陈家的那几个气得半死,别人看了也是直摇头。
  陈默才不在乎,就算一直温良恭俭让,也毛用都没有。非要维持好的形象只是在作践自己,让自己舒服了,才是正道。
  这边说归说,那边挖掘机可是一刻都没停,邵锦成把吉普车横着堵在刚才挖掘机开进来的地方,抱臂看着老陈家的人。
  老陈家的人再心疼‘自己的房子’被糟蹋,也没有一个人敢进来阻止,陈永峰家的院子是他们的禁地,上次陈大妮带着孩子过来,被邵锦成扔出去的事情,他们可没忘。
  “陈永峰,那养老费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你现在是名人了,你要是连你爹都不养,就别怪我们去告你。”
  “哦,那件事啊,我哥说了三天啊,也就是明天下午才到时间呢,等明天再说吧。”
  “啧,怎么哪都有你呢?男人说话呢,你一个黄毛丫头总插什么嘴啊?你能代表陈永峰啊?”
  “陈默能代表我,陈默说的所有话,等于我说的。”陈永峰笑着回答。
  “妈的,俺就说他陈永峰养不出来好丫头,这丫头被惯成啥样了!以后看哪个婆家敢要你。”
  “啧啧啧,真把找婆家当成啥好事了?陈建强,你媳妇跑了快两年了吧?十里八村都没人敢找你们老陈家这样的婆家了吧?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婆家。你跟陈建国两个人,可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哦。”
  本来陈建强提到婆家,让陈永峰跟邵锦成都是眉头一皱。但是没想到,陈默自己几句话就给怼回去了。
  陈建强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面飞出来了,打光棍,没儿子,是他的心病,陈默这几句话真的直接戳到他的心窝子里面了。
  他看着眼前,穿得干净漂亮的陈默,恨不得上来撕烂她能说会道的嘴!但是他当然不敢,妈的,如果没有陈永峰跟邵锦成,看我不把你卖了给疯子当童养媳去。
  陈永峰心里恶毒地想。
  第354章 小苍蝇
  陈默身上的安全报警系统,在她的脑海里面响起报警声。
  在她视网膜上映着的陈建强的身形,被描边成了红色。
  这表明,陈建强现在对她有着敌意,他的心里应该正想象着把自己生吞活剥吧。
  陈默用意识回复安全报警系统,表示自己注意到了。
  视网膜上闪过空间的问题:
  【主人,是否发动攻击。】
  【否。】
  报警声音戛然而止,空间再次沉默下去。
  陈默发现自己越发小心眼了,连被心里暗暗的骂都不想,走之前,一定要收拾收拾陈建强。
  “总之,你们最好的办法,还是像之前一样,别闹腾别说话,就派陈建国出来哭就行了,你们越安静,哭得越惨,他们才越站在你们那边。现在逞一时嘴皮子舒服,有啥用呢?”
  这句话还真是提醒了他们了,他们看见以后他们老陈家的房子被拆,一时间忘了之前的计划了!本来合计着,陈永峰以后越来越少住在这里,他们就尝试着把锁头砸掉,让陈建国先搬过来住。
  毕竟,陈建国是陈永峰陈默的生身父亲,屯子里没有人比陈建国更有资格住了。
  如意算盘,噼里啪啦,打得老陈家的人心花怒放。
  但是没想到,陈永峰这么狠的手段,直接把算盘给砸了。
  现在老陈家的人想起来,一时间愣在那里。尤其是陈建国,他合计,要不要现在现场直接继续哭呢?
  正常人都会觉得,现在直接躺地上继续哭,那也太尴尬了吧。
  但是,老陈家的人从来都不是怕尴尬的人,王淑芬从后面捅咕了一下陈建国,给了陈建国一个眼神儿。
  陈建国一咬牙,果然还真的就躺在地上了。
  “乡亲们帮俺评评理啊,生了儿子有啥用啊,儿子盖的大房子,宁可扒掉,都不给他老子住啊。”
  精彩,陈默都没忍住,给陈建国鼓了几下掌。
  真的精彩极了,砖瓦掉落的声音,混合着陈建国的哭喊声,在陈默的耳朵里面交织成交响乐。
  现场又开始闹哄起来,但是任凭他们怎么闹,兄妹三个人站在院子中,我自岿然不动。
  邵锦成昨天雇的拖拉机跟工人也都到了,砖头瓦块的,但凡能用的,都捡到车里拉走。人手多了,房子处理得就快了。
  几个小时之后,能二次利用的砖头之类的全部都被清理走了,只剩下一院子的残垣断壁。当真就是半块转头的便宜都不能给他们留下。
  当然,陈永峰也是讲道理的,他让挖掘机把一院子的废物,不是骂陈建国他们,是物理意义上的扒房子剩下的废物,归置成一堆,从外面看不至于比老董头住的时候更乱。
  今天这个大活,就算是结束了。
  “永峰,那你这去哪里住啊?今晚来牛婶家住吧。”
  陈永峰知道自己已经是黄子屯人的眼中钉,想跟牛丽红在公共场合拉开距离。
  “不了,牛队长,打扰您也不好,我们自己能安排。”
  牛丽红一愣,她并没有快速懂得陈永峰的意图,主要也是牛丽红骨子里就不怕这么东西,所以也没什么概念,这孩子咋还突然生分了呢?
  “永峰,你要是不爱去牛婶家住了,就去大队那个公用房子住一晚。”
  “不行!他有本事糟蹋房子,他就有本事自己找住处,不许住俺们公家的,占用咱们屯子的公家财产。”
  “对!不行!”
  陈永峰扒掉他自己的房子这件事,让所有人眼红愤恨,他们做梦得不到的东西,陈永峰轻飘飘说毁掉就毁掉了,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占大队的便宜!一分都不给陈永峰占!
  “不是,你们咋回事啊?不是当初拿人家肉的时候了?”牛丽红一点都不惯着别人毛病,她出名的泼辣,如果不是这泼辣的性格,孤儿寡母在这农村早被拆吃入腹了,哪里还能有这样的成绩。
  “好了,牛婶,你别管了。我还有事,不在这里。”
  事情闹腾到现在,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陈建国在众人的劝说下,起了身,在离开的前一秒,他终是没有忍住,“明天别忘了来商量养老费,要是养老费让俺不满意,到时候俺就去告你,别以为你整个什么砖力的,就翅膀硬了,到时候让你身败名裂,让你戴高帽子批斗。”
  看热闹的人,如潮水一般来了,又如潮水一般褪去。
  他们觉得自己是潮水,来去了无痕,被他们淹没过的人,那些人心里的潮湿,他们是从不在意的。
  好在,陈永峰现在已经不在意这些来去的潮水。
  所有人都慢慢走了,王英还在,只有她知道,没有明天的什么养老费谈判了。
  她抱起陈默不放,“不久前还瘦得像小猴子似的,跟在我身边吃黄豆粒,这怎么突然就长这么大了呢?这么重了,我都抱不动了,还要飞走了。”
  “英子姐,我长大了你该高兴呀。咱们不是分开了,世界很小,以后我们会一直联系的。”
  王英点点头,“姐高兴,你跟哥哥好好地,开学了姐就去看你。”
  “好的。”
  陈永峰抱起陈默,“我在县里的房子也要换了,换好了之后,告诉你地址,只有你知道就好,只有你。”
  “知道,我跟我妈也不说,放心吧。”
  陈永峰抱着陈默走出院子,靠在吉普车前,看着院中的萧条,那曾经的房子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陈默忽然心生恍惚,一切不会是南柯一梦吧?她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啊,好疼。
  还好,不是梦,一切都不是梦。
  在这一瞬间,她的神识进入空间,放出刚刚让空间准备的‘小苍蝇’,刚才陈建强总说小丫头片子废了,那她就让他真的废了。
  至于王淑芬,刚才空间已经检测过了,那老太太多说还能再活上一年。其实这不是陈默想看见的,陈默还蛮想让她多活几年,经历经历之后的那些动荡的,晚景凄惨的坏人早死,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但是她不打算跟阎王爷抢人,让她早死就早死吧。
  陈永峰抱着陈默上了车,王英站在车外,隔着窗户挥手。
  吉普车启动,那院子在视线中消失,黄子屯的一座座房子,也从视线中消失。
  ‘小苍蝇’已经到了老陈家,监视功能传回老陈家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