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一个穿着湖蓝色衣裙的女子快步走了进来,又惊又气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静立刻就认出了,这是原主另一个贴身侍婢——春阳。
  她看了春阳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冷然道:“你若是不搬走,我也会遣人把这些垃圾扔出去。”
  范媒婆脸色不变,只是眼中的嘲讽之意更明显了,声音里的尖酸刻薄也不再掩饰,“我说徐娘子,这样的福泽砸到了头上,我劝你就乖乖受了。
  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在咱们虎头村赖了三个多月了吧,我可听沈娘说,你欠了她好几个月的赁钱了。
  与其最后走投无路被卖入那种腌臜之地,还不如乖乖嫁进彭家,享受那荣华富贵,你说呢?
  我范娘做了几十年媒人,自认是掏心掏肺对你说出这番话的,你识相的,就配合我把聘礼收了,就算你不愿意,到了十八号那天还是得上花轿!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
  春阳气得身子发抖,这都是什么地痞无赖!
  范媒婆说完,轻哼一声,丝毫不给徐静和春阳说话的机会,甩着手中的手帕,转身道:“行了,把东西都放下,让徐娘子慢慢清点,我们走!”
  那群男人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跟着范媒婆离开了。
  他们由始至终脸色如常,仿佛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春阳狠狠咬了咬唇,心里一片烦乱,突然就听旁边的女子淡声道:“春阳,把东西都给我扔出去。”
  春阳一愣,有些怔然地看向自家娘子。
  虽然方才她回来时遇见了春香,春香跟她说娘子变了,但此时亲眼见到,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徐静看了她一眼,道:“还不快做?”
  “是,娘子!”春阳仿佛一下子回过神来,也顾不得想太多,先把这些晦气的东西一一丢到外面去了。
  徐静走到了院子里才发现,他们家的篱笆外围了不少人,有邻居,有过路的行人,还有特意过来看热闹的村民。
  徐静见大多数人都是一脸了然又怜悯地看着她,只是没人说什么,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把东西都丢出去后,春阳跟着徐静走回屋子里,一边走一边咬牙大骂:“那彭十就是明摆着强抢民女!真是好生嚣张!到底还有没有皇法了!”
  偏偏那厮在这村子里嚣张跋扈惯了,还有钱有势,很多人被他欺负了,也不敢说什么。
  但他们娘子是他能奢想的吗?他还是让娘子去做他的第二十房侍妾,实在是……实在是欺人太甚!
  春阳扶着徐静坐下后,一咬牙狠心道:“娘子,实在不行,就让……就让奴婢替你嫁过去吧!”
  徐静不禁看了她一眼,好笑地道:“你好好一个女孩子,这么糟蹋自己作甚?那畜生不配。
  而且,那彭十看上的是我,这件事又哪是你嫁过去便能解决的。”
  只是,她初来乍到,又势单力薄,又怎么去对抗一个有钱有势的村霸。
  她说完后,静默半响,果断道:“为今之计,只能离开这里了,我已经让春香去把阿娘的金镯子典当了,等拿到银子,我们就好好计划一番。”
  这件事,春阳也听春香说了。
  她没想到娘子竟然舍得把夫人的镯子典当了。
  她有些心疼地看着娘子,娘子变得越来越坚强稳重了,她是很开心,但如果娘子早些改变,她们是不是就不会沦落至此了?
  她轻叹一口气,依然满面愁容,“现在离开确实是最好的法子了,但……我们要去哪里呢?”
  她们三个孤身女子,不管去到哪里,都是会被饿狼盯上的存在啊!
  徐静也不禁沉思着。
  她对大楚朝不熟悉,原主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女子,但除了西京和先前生活的庄子,她哪里都没去过。
  而且,离开容易,要怎么活下去才是最难的。
  她还没想好以后该怎么谋生,她在原来的世界是个法医,只是在古代,验尸处于三教九流中的最末位,别说女子了,便是男子也鲜少愿意去做。
  但因为她爷爷是个著名的老中医,她自小便被爷爷带着四处看诊,成了爷爷的关门弟子,爷爷一直希望她能继承他的衣钵,谁料她大学一声不吭选了法医专业,为此,爷爷还气恼了好一阵子。
  如今这手医术倒是能派上用场了,虽然医者在古代的地位也不高,但总比仵作容易让人接受,也更适合作为谋生的手段……
  春阳见娘子一直不说话,有些担心地瞅了她一眼,突然,仿似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道:“对了,娘子,有件事,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徐静看了看她,慢悠悠道:“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时候,就不要讲。”
  春阳:“……”
  看到春阳懵了的表情,徐静微微一笑,“开个玩笑,说吧,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春阳连忙轻咳一声,才道:“奴婢今天去卖刺绣的时候,听说……听说当朝的刑部侍郎因为追查一件案子,来了咱们安平县。”
  心里却忍不住想,娘子如今竟然都会开玩笑了,若不是她很确定面前的人就是她们娘子,可能都要以为娘子被什么人掉包了!
  徐静一愣,顿时明白春阳这么犹豫的原因了。
  她记得原主被休时,萧逸刚被调任为刑部侍郎不久。
  她此时说的刑部侍郎,分明就是她的便宜前夫——萧逸!
  “哦,”徐静平静地点了点头,问:“是什么案子?”
  春阳一下子眼眸大睁,她说姑爷……咳,是前姑爷来了安平县,娘子的注意力竟然不在前姑爷身上,而是在案子身上。
  她犹豫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娘子,就是担心娘子知道后会不管不顾冲去县衙啊!
  徐静看到这丫头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得无声地笑了笑。
  对她来说,案子确实比这个男人更让她感兴趣。
  记忆中,萧逸天纵奇才,惊才绝艳,所有人提起他都是赞美,他也确实让人佩服,不管在什么职位上都游刃有余,这天底下就似乎没有他不会做的事情。
  自从担任刑部侍郎后,他更是接连破了好几个大案子,被圣上一再赞赏。
  连这样的人都破不了的案子,她还真有点兴趣。
  见娘子微微挑眉看着她,显然在等她回答,春阳虽然有些摸不透现在的娘子的心思,还是开口道:“刚巧奴婢今天卖刺绣旁边那个卖菜的婶子知晓案子的情况,跟奴婢说了不少。”
  第5章 突发命案
  春阳暗暗整理了一下案子的情况,道:“据说这看起来只是一起很普通的行人被碾死的案子。
  就在六天前,有个家里开古董铺子的商家去外乡进货,回来路上已经很晚了,他想尽快赶回家中,就一直让车夫快马加鞭赶路。
  谁知道……谁知道就在快要进入安平县的时候,他们的马车似乎碾过了什么东西,那商家立刻让车夫停下马车,下车一看,那东西竟然是……一个人!
  而且,那个人已经死了!
  当时他们马车上有很多古董陶器家具什么的,车子很重,一个人被他这样直直地碾过去,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那商家知道自己闹出了人命,吓坏了,立刻让人把尸首丢到了一旁的草丛里,想装作这件事没发生。
  可是……尸首很快被人发现了,而根据仵作推断的死亡时间段里,唯一经过了那个地方的只有那个商家的马车,所以他立刻就被抓了起来。
  卖菜那个婶子有个侄女在那个商家府里做事,所以她还算是了解这个案子的。”
  到底是女子,说起这些死人案子什么的,心里有点发怵,一段话说得磕磕巴巴的。
  但徐静听得很认真,听完后,不禁有些沉思。
  听春阳说的,这似乎就是一起行人被意外碾死的案子,为什么萧逸还要特意过来一趟呢?
  只能说,这个案子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很可能那人不是被意外碾死的,而是被人杀死的。
  而萧逸作为刑部侍郎,特意跑了过来查案,莫非这个案子里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
  徐静想得有些入神,直到春阳唤了她两三遍才回过神来,不禁轻咳两声。
  得,职业病犯了,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空想案子呢。
  春阳担忧地看着自家娘子,道:“娘子,你是不是在想姑……萧侍郎的事?萧侍郎可不知道咱们来了这里,娘子先前在府里的时候,萧侍郎就对娘子不闻不问的,更别提现在了。
  娘子,你还是尽快把萧侍郎忘了吧。”
  在这样阶级分明的古代,侍婢一般是不可以随意插手主子的事情的,更别提指导主子怎么做事了。
  但这两个侍婢从小跟原主一起长大,早已处得跟亲人一般,她此时眼里的担忧也是再真实不过的。
  徐静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放心,我已经放下了,我说过,不会再让你跟春香担心。”
  春阳看到娘子眼神中的不以为意和淡然,虽然依然有些难以置信,但又欣慰。
  娘子愿意放下就好了,只要娘子想好好生活,就算前路再艰难,她跟春香都会一直陪伴在娘子身边!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留在萧府里的小郎君了。
  小郎君今年才四岁,正是最需要亲娘的时候。
  虽然……虽然以前娘子总是对小郎君爱搭不理的,还常常把心里的气发泄在小郎君身上,但她知道,小郎君还是很渴望娘子这个阿娘的,经常偷偷跑来他们院子张望娘子,被发现了就一脸慌张地转身跑开。
  都说血浓于水,娘子以前是糊涂,但那到底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春阳始终不相信娘子是真的不在意小郎君。
  何况,娘子现在的性子慢慢变好了,她相信现在的娘子定然不会再像过去那般对待小郎君了。
  可是,她们以后只怕很难再见到小郎君了。
  春阳越想越心酸,不由得偷偷看了徐静一眼,见她神态平和,眼神明亮,只怕自己现在提起小郎君会惹她伤心,便没说什么。
  到了晚些时候,春香也回来了。
  她一回来就忍不住气愤地道:“那个当铺的掌柜实在太过分了,那个金镯子可是夫人当初找西京有名的匠师亲自雕刻的,上面还镶嵌着上好的玉石,他非要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金镯子,只肯给奴婢典当二十两银子!
  奴婢说得嘴都要干了他也不松口,还说……还说,奴婢若是不满意这个价钱,大可以找别的当铺!”
  春阳奇怪地看着她,“那你怎么不去找别的当铺?”
  “因为其他当铺出的价更低嘛!”
  春阳:“……”
  那就是矮子里拔将军嘛。
  也没办法了,大多数把东西典当给当铺的,都是遇到了困难急需银子周转的人,这天底下鲜少有不趁机宰你一顿的良心当铺。
  徐静倒是挺满意,她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在这里,一两黄金的售价差不多就是十两银子,这个镯子重约一两,当铺确实是欺负人了,但也不算太过分。
  她从春香拿回来的银子里拿出一贯铜钱,交给春阳,笑着道:“难得有钱了,咱们今晚就吃一顿好的,那些糟心事就先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