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合道,属于过往某些仙神的教训太过惨痛 ,太过壮烈。而属于他们的声名与事迹,似乎同样是消失在那漫长的时光里。以致于这玉帝陛下也好,那漫天的神佛也罢,俱是不愿的。
  又或者说这世间从来便不缺乏舍生取义 ,愿意为心中之理想与信念 ,愿意为那脚下的众生甚至是蝼蚁,而将生命舍去者。但很显然,这玉皇并不是此一类人。更并非是这样的一类仙神。
  玉皇如是,那绝大多数的仙人、菩萨、佛陀与神明同样如是 。所以这位玉帝陛下并不认为,这秦皇同自己之间,又会有什么不同 。
  是独夫,是民贼,是唯我独尊绝对自我的......专制者。
  世人的生死与毁誉,又同他们之间,有何相干?
  正是因为如此,恰是因为如此,这位玉帝陛下不仅仅是对自身之过往等种种讳莫如深。将曾经的,做为凡人的种种尽皆埋葬。
  便连那曾经一起走过了风雨,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妹妹”云华仙子,同样是魂飞魄散。
  再没有任何留存。
  但这仅仅是这位玉帝陛下所要付出代价当中,最是微不足道的一截。至少在这玉帝陛下个人的价值层面,确实是如此。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玉帝的话语,或许是在说给嬴政听。却又并不仅仅是在说给嬴政听。
  以致于这玉帝陛下明显带了狰狞与不甘的面孔渐趋平和,被那气运洪流所吞噬并渐渐隐没在虚空里。但其目光自始至终所望向的,却是......
  是杨戬。
  “你会做出何等选择呢?”
  又是否......会如他那便宜舅舅一般,走向那样的路途?
  封禅台上,嬴政任凭那气运凝结幻化而成的箭矢破空而出,恰如同流星坠月一般,将那玉帝陛下吞没和席卷。
  国灵之身手中长弓散去,消散在空气中,并不曾将任何痕迹留下。
  墨衣袀玄的帝王转身,回首。并不曾再对那同人道之气运等种种混同的,被吞没的玉帝陛下再投之以任何关注。目中所倒映的,自是白衣墨扇,属于那司法天神的、分明是带了再是警惕不过神色的颜。
  未尽的话语虽然未曾吐出,但很显然,聪明人之间,很多话语其实无需多言,更无需有过多的表达。
  本就是经由人间王朝,以及人道之气运等种种而生成的,位格等种种本应当在所有仙神的玉皇,固然本就是最有可能成为人道傀儡。可人皇......
  人皇又何尝不是如此?
  遑论是这已经是具有了人皇实力,却未曾真正将此一道成就的秦皇。
  因而玉皇那话语,其实是在说给杨戬听。
  在秦皇与杨戬本就未曾有太多约束的同盟之间,划下缺口。甚至于乐见这两人间的争斗。
  至于嬴政与杨戬之间,胜负也好输赢也罢,对那玉皇而言,其实并不重要。但——
  “你既然是对此感兴趣,又何不亲见一番呢,杨戬?”
  嬴政如是言,并未因此而有任何见怪。更不曾因此,便同杨戬一言不合刀剑相向。
  不过是云淡风轻,做出反问。
  只是嬴政口中,这话语说的似乎是没有任何来由的。以致于在其话音落下之后,即便是以那司法天神之聪慧,亦不由得有片刻怔楞。陷入到眸中说不出的,不知当以何种言语表达的迷茫。
  好在嬴政却似乎是已经不再需要杨戬的回答及回应。又或者说在这帝王心中,其实已经是有了答案。
  所以伴随了国灵之身话音落下的,是天地间仿佛由此而生出变动。那风那云那山石草木,那天地间的一切,都好似是因此而失去色彩,因此而变得如同那镜面与幻梦一般,一寸寸瓦解。
  “钱塘江上潮信来。”
  有这本是叫玉皇所据为己有的,随意操纵时空里,此前,或者说此前一次次将时间线重置的过程中,所发生的事情在杨戬眼前一幕幕闪过。
  于是这司法天神看到了曾发生的种种,看到了......
  自然是看到了三圣母同凡人刘彦昌结为夫妻,生下刘沉香。看到了沉香一日日长大,在自己的引导之下踏上那劈山救母的路途。看到了那“外甥”终是将三圣母救出,将新天条迎出。
  但这之后......
  这之后所发生的种种,自是不在杨戬希望、想象与预料之内的。
  所有的种种,终是在很长一段时间,或者说一次次时间重置里,走向那位玉帝陛下所希望和引导的结局。并没有太多不同。
  好似是一瞬间,又好似是久远的千年与万年。那司法天神杨戬再度睁开眼,回望过墨衣袀玄的秦皇,目中自是一派智慧、了然与通透。
  然后在下一瞬间,在弹指瞬息里,伴随了国灵之身脚下踏出,这一时空连带着这时空里的种种,俱是走向消散和终结。归于那浩浩荡荡的,带有了滚滚大势的河流之下。
  这样的河流或许可以被称之为时间长河,称之为彼岸。
  人生如逆旅,那天地间的种种,同样是如此。
  只有超脱在那河流之上,将过去现在与未来尽皆收束,烙下痕迹,方可以算得是自有永有和自在永痕。
  并不担心任何陨落。
  至于原本的这段时空,不过是叫那玉帝陛下所截取的一段支流而已。现而今,支流归于河水,那时空中的种种,同样将迎来新的重置、洗牌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