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之死,摧枯拉朽般推平了整座璃月城,残渣如附骨之疽,每黏落在一个角落,便会引发一场小小的灾害。
  风暴撕裂大地,火光洞穿云霄,整个领域剧烈的动荡着,即将分崩离析。
  你没有如约离开,只是静静地望着这场灾祸点燃的夜空,望着只剩残垣断壁的璃月城。
  残渣和火光漫天飞舞,并不会主动绕开你,光点落在你身上,融化皮肤,撕裂肌肉,滚烫的烙印在骨骼上。
  很痛。
  但是很有用,成功地将你的注意力从掌心温热的晶石上挪开了,大概。
  漆黑的天穹隐隐透出微白的光亮来,而后领域再也不堪其重,破碎开来。
  天亮了。
  你身躯上还缭绕着灼热的火光和痛感,魔神残渣杀不死这具身躯,却也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这是你的业。
  是无辜的生灵的鲜血烙下的罪与罚。
  袖中玉简嗡嗡震动,你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似的,慢吞吞地拿出看了看,
  是浮舍发来的讯息,一条一条,密密麻麻地占据了你的视线。
  “已到战线前沿,请求指示。”
  “跋掣受击,舰队大败,未见岩神现身。”
  “奥赛尔已出,岩神迎战,他人后撤。”
  诸如此类的消息层出不穷,你手指微动,直接翻到了最后一条,那条讯息被标了红,点开的时候,玉简震动的差点脱手。
  “奥赛尔大败,欲以万民性命,胁迫岩神,祭神屿危!!”
  你的指尖颤了颤,勉力划上几个字。
  “我已知晓,为我锚定此恶。”
  ……
  黑云压境,波涛凶猛。
  祭神屿在汹涌的海浪中微微颤动着,惊恐的民众目光落在一片狼藉的海平面上。
  巨大的金色岩枪贯穿了他们崇敬的神明,那些岩枪将奥赛尔庞大的身躯死死地钉在海底,祂周身的气息急剧衰退,仅剩的头颅上一只独眼向着天穹喷射出愤怒与不甘的火焰。
  煌煌天星,悬于项顶。
  跋掣攀附在祭神屿上,水龙卷一样的尾部盘绕着整个岛屿,无数海魔兽聚在海岸线上,稍稍挪动,祭神屿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人群惊恐地尖利叫声响彻云霄。
  钟离闭了闭眼,手上天星迟迟不落。
  这是他预料到的所有情况中,最差的一种。
  倘若天星落下,奥赛尔自无招架之力,可祭神屿顷刻之间便会被跋掣搅碎。
  百姓与战士不同,他不能视若无物,罔顾他们性命。
  “……摩拉克斯,你可有抉择?”
  沙哑的嘶鸣声在他耳边回响。
  钟离金眸威势凛然。
  他早有预料,亦早有抉择。
  钟离心中微叹,掌心将落,天星炽烈如日轮的光黯淡下来。
  一道暗紫色的迅影划过他眼角,钟离眸光一凝。
  在谁也来不及赶到的祭神屿上,身披紫袍的男子猛然跃起,他身姿魁梧,四只手臂紧紧的攀在跋掣身上,将一支玉白色的牌简刺进她的一只眼睛。
  远处的魈瞳孔猛地一缩,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手中长□□入坚硬的岩层中,他不可置信地失声喊道:
  “浮舍!!!”
  浮舍没空理他家这傻小子,用尽全力将玉简刺的更深,对着嗡嗡作响的玉简吼道:
  “锚点已立!”
  一道清冷的女音从玉简上传来,被风送往大海的每个角落,许是隔了太远,那声音失了真,断断续续的,有些模糊不清。
  “很好,退下。”
  浮舍猛地松开手,任由身子从万丈高空急速坠落,险之又险地避开跋掣吃痛扫来的巨尾。
  钟离眸中腾起一点隐秘的光亮,先是错愕,而后几不可觉的,他勾了下唇角。
  ……
  银月一般的巨镰立在一旁,刀柄如月光般倾泻下来,凝成一道极细的弦,将巨镰两端连接,镰身如水月起伏,待稳定下来,俨然已是一张巨大的银弓。
  这便是梦之魔神的专武——天在水。
  巨镰是其固有的形态,其第二形态银弓,即使是原先梦之魔神的记忆里,也很少使用,原因无他,可以作为箭矢的材料过于少见。
  银弓的杀伤力和范围,射击距离等都取决于箭矢材料本身的强度,遇强则强,材料不够珍贵时,甚至可能拉不开弓,输出实在是个谜,世间也少有这神弓看得上眼的材料,久而久之,便几乎被弃用了。
  但一旦开弓鸣弦,则箭矢可以突破空间的限制,直抵锚定之处。
  东海前线种种,你已从玉简中了解了个大概,心知此时形势该是何等僵持——奥赛尔竟以自己的信众性命要挟钟离,也是真舍得下脸。
  人力物力均已竭尽,又占如此天时,大患只在眼前,此时退兵,无异于自断一臂,叫千军心寒。
  你必须帮助他。
  魔神残渣腐蚀的疼痛,过度压榨权能的疲倦,以及掌心晶石那点温热,无一不如烈焰般燃尽了你的身心。
  你几乎要立不住了。
  眼前一片模糊,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耳边嗡鸣着,隐隐听见浮舍的声音。
  你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精确,从容,带了一点沙哑。
  你道:我已知晓,为我锚定此恶。
  你道:很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