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委婉提醒楚景和,不要因为一时意气,就让楚氏几十年的好名声在他手上败了个精光。
  他又说,如果是觉得这位置难坐了不好坐了,那么他作为叔叔也能临危受命。
  偏偏楚景和无力反驳,只得默默地吞下这口气。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
  让楚景和糟心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且一件比一件严重——
  网络上极严峻的舆论问题还是惊动了相关部门,甚至已经有消息传出来,说楚氏的工程怕是得无限期停工。
  绿地工程早就投入了楚氏极其庞大的现金流,一旦停摆,楚氏的资金坚持不过三个月。
  如果这消息是真,楚氏的破产清算几乎近在眼前。
  楚景和焦头烂额,前后走了不少的关系,才将建造局的一把手约到了饭局上来。
  约的是m城一桌难求的龙景轩。
  鲍参翅肚,轮番上场。
  应酬场上,茅台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
  楚景和脸上生硬地端着笑,他姿态生涩尴尬,不像来谈事,倒像来陪酒。
  他不是建造局这些老油条的对手,被劝酒也不懂推脱。
  一杯杯白酒下肚,极浓烈的酒液呛过喉咙,像一把火在他的五脏六腑里灼烧,辣得胃里难受得像要翻江倒海。
  “张局,关于绿地工程的事情……”
  楚景和放下那只空掉的酒杯,似醉未醉,只堪堪稳住自己的咬字:“张局,关于绿地工程的事情……”
  姓张的领导却摆摆手,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他眯着眼睛,视线别有用意地游移在楚景和身上。
  楚景和一副极好看的眉眼都似被酒气熏醉,一双薄唇浸润出艳情潋滟的嫣红色。
  可他脸上的神情却又是极倔强不服输的,一副凌然不可犯的姿态,倒是让人生出些过界的旖旎情思来。
  张姓领导又挪腾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他和楚景和凑得更近,几乎挨着肩。
  他张嘴,浓郁的酒气一阵阵地扑到楚景和的面前,“不急,先吃饭。”
  楚景和绷紧一张脸,没法吭声,刚要发作的少爷脾气又被他强制地压制回去。
  他再三劝自己,现在是要看人脸色的时候,绿地工程是死是活,就看面前这人的一句话……
  自己父亲生前的心血不能毁在这里。
  “实话说吧,你家这个工程,不太好办。”
  张姓领导砸吧砸吧嘴。
  他摸着自己臃肿的啤酒肚,醉眼朦胧地把手搭到了楚景和肩上,顺势将人揽紧。
  “不过,你父亲和我有些交情,我肯定努力帮你。”
  “就是这事情吧,有难度,你也别急。”他又打太极,说得含糊。
  “……要麻烦张局多费心了。”
  被触碰到的瞬间,楚景和浑身肌肉绷紧,像被什么肮脏的东西碰到。
  但他不得不继续忍耐。
  对方见楚景和似乎没反应,反倒得寸进尺,隔着衣料,色情地摩挲着楚景和的手臂。
  楚景和攥紧拳头,忍了几秒,“嚯”得一下站起身。
  “怎么了这是?”张姓领导问,倒也不怕他,依然气定神闲。
  楚景和没说话,沉着脸,却从身后拿出一个巨大的牛皮袋。
  里面摆着一捆捆的百元大钞。
  这是刘秘书临行前给他打点的,他家大少爷实在不食人间烟火得很,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
  “哎哟这真是。”张姓领导眼睛一亮,笑呵呵地接过来,和楚景和稍一碰杯,“贤侄太客气了。”
  “……毕竟是我在麻烦叔叔。”楚景和说得咬牙切齿。
  他仰着脖子,再给自己灌下一口酒。
  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耗了一个晚上,楚景和结果也没有得到对方半句允承的实话,倒是对方的手都快摸到他大腿根去,气得他差点就要抡酒瓶子砸人。
  怕还就真觉得他年纪轻,没靠山,好欺负。
  楚景和压着一肚子的邪火,脸色难看,眉宇间都是厌恶。
  他扶着醉醺醺的张姓领导出了包间,准备让司机将人送去酒店。
  可楚景和怎没想到,对方会在公共场合对自己发难——
  他被强行按住肩膀,重重地压到了墙角。
  “——喂!”
  楚景和这下是真的气得脑热。
  他猛地甩开对方的手,双眼像是充了血,满是恨意。
  “你自己最好想清楚。”张姓领导要挟道,“你们家的工程是死是活,都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他卑鄙地贴近楚景和,“绿地工程,也算你父亲的遗愿了吧,你舍得?”
  楚景和:“……”
  他的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细微地颤抖。
  他心里恶心得厉害,半秒都不想在这里停留,可他脚底却像是被粘牢一样,只任由着对方握住自己的下巴,被一种极为露骨低俗的目光窥探。
  他绝不能让父亲生前留下的东西毁在自己手上。
  对方嘴脸太得逞,作势就要亲过来。
  楚景和拳头攥紧,指甲狠狠地扎入掌心。
  他逼着自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半点都不躲。
  酒精味混淆着中年男人身上恶臭的体味,宛如噩梦一般逼近楚景和。
  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可突然就停住了,没有再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