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可惜,的的确确已经过了十年了。
  现在她躺在病床上,身上倒是比昨晚送过来时干净了——是五条悟一点一点擦的,清理的时候她几乎以为五条悟要哭了,因为他连手都在轻微的颤抖。
  “我猜你要不要去换套衣服。”硝子说。
  其实这个气氛并不适合开口,更何况五条悟根本不讲话,不过硝子还是说了,因为他的衣服上斑斑点点的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毫无疑问血迹的主人是躺在床上的那一位——昨晚把她抱回来后,五条悟几乎是一直这个姿势坐在那里,以至于衣服也是脏兮兮的。
  但是出乎硝子的意料,对方居然开口了,只是没有回答家入硝子的问题:“虎杖悠仁呢?”
  “哦,”硝子惊奇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知道关心一下学生:“身体没有大碍,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醒过来。”
  五条悟“嗯”了一声,没有再讲话,医务室又陷入了沉默。
  现在时间已经不太晚了,她昏迷以后差不多过了二十四个小时,这二十四个小时内五条悟什么也没干,他的电话响过一次但很快就被关机甩到一边了。
  硝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对方:“上面让你七点去开会,打你的电话一直没接,打到我这里来了,让我提醒一下你。”
  他终于有了很明显的情绪上的反应,只不过看起来并不是正面的。
  五条悟抬起头,他没有缠眼罩,苍蓝色的眼直直的就望向家入硝子,有一瞬间家入硝子以为对方会杀人,但他并没有,只是没有情绪的开口:“那他们胆子很大。”
  家入硝子明白对方的意思。
  趁五条悟不在做了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居然还不怕死的敢让对方见他们。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硝子把头转到了窗外,避开了他的眼睛:“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句话说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了,大概是被刚刚那一眼吓到了。
  她咳了一声,然后才继续说:“高桥氏出了问题,不属于咒术界的政府高层有人抓住了他的错处,现在情况很不妙,你身为五条家的家主,有些决策得由你决定。”
  五条悟就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样,自顾自的把目光移向了病床上,床上的人脸色苍白,连唇也是苍白的,这种状况他甚至没办法欺骗自己对方只是睡着了不愿意醒来。
  他站了起来,硝子吃惊的看着他,但五条悟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拿棉签沾了水,润了润病人的唇。
  好在唇是软的,被润湿之后也带上了一点红晕,看起来比刚刚好了很多,这缓解了一点他内心无名的焦躁,他试探性的拿手轻轻的碰了一下脸颊,确定了仍然是热的。
  没有死。
  他微妙的松了一口气。
  但对方身体周围的咒力已经很轻微了,五条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快要死掉但不会化为诅咒的咒术师都是这样,咒力和生机一样开始衰退,直到彻底停止呼吸。
  不会的。
  他对自己说。
  不会的。
  可为什么不会?他亲眼看见的死亡难道还少吗?生命的脆弱性他不是再明白不过了吗?
  窗户被猛烈的风撞得啪啪响,他烦躁的把头发往后捋,不过单从声音还听不出来他此刻具体的心情:“麻烦你看管一下了。”
  家入硝子很想笑一下,然后嘲讽他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
  但是她笑不出来。
  因为情况真的很不好。
  反转术式只能维持一下对方的生机,效果很短,几乎每过一个小时她的身体就开始衰败,这种衰败是从内脏开始的,也就是说,即使真的死了,如果不去探测她的呼吸,从身体表面上来看也只是一个病弱的少女陷入了沉睡。
  然而反转术式还可以这样吊着她的命多久,这是一件未知的事。
  门被关上,动作的轻的就像是怕惊醒睡一样。
  而这正是家入硝子担心的另一件事情。
  如果真的撑不下去了,五条悟是否能接受对方是死了而不是睡着了呢?
  她的目光久久凝在了那张苍白的容颜上。
  风很大。
  五条悟将衣领竖了起来,没有墨镜屏蔽信息,苍天之瞳几乎将能看见的所有信息都塞进了他的大脑里。
  六眼,可以让他掌握整个世界。
  但他握不住自己的世界。
  他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他生来是神子,注定是五条家主,常人向往的一切他都有。
  但他永远留不住自己想要的。
  好像命运在戏耍你,告诉你我给你权利给你财富给你强大的力量给你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但你不配拥有爱,你注定孤独。
  他打了个寒噤,感觉有点冷,不过这种冷说不定是件好事,比如可以让他清醒一点。
  狂风夹杂着零零散散的雨扑到他的脸上,五条悟感觉自己面前的世界模糊了一瞬间,是因为雨滴落到眼里了吗?
  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的确是湿漉漉的。
  好吧,应该开一下无下限,因为雨下的比看起来的要大。
  理智是这么说的,但是他仍旧一动不动。
  好熟悉啊,他一边想一边困惑的盯着脚下的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