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副真有这回事一样,毫不羞愧的哼笑了一声,把身体往后靠了靠:“有什么问题吗?”
  硝子把杯子重重放到桌子上。
  “没有,”她说,并且用一种“你早晚给我死”的表情继续原先那个话题:“关于咒力,可能和虎杖悠仁有关系。”
  “大概是因为心结多少被解开了吧。”
  她说到心结的时候五条悟正望着窗外。
  外面仍然雾蒙蒙的,水汽凝结在空气中,倒有了一种莫名沉重的气氛。
  一只白鸟站在颤巍巍的枝头慢条斯理的梳理着翅膀。
  他盯了那只怡然自得的鸟一会,有一种把它逮起来炖汤的冲动,但这样做显然很不道德,他总不能因为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而去迁怒一只无辜的鸟吧。
  于是他又自己把头转了回去。
  关于心结他们多少都知道一点。
  灰原雄……自从他死后你就一直萎靡不振,接下来的打击也是成串的,天元事件,夏油杰叛逃,救讨厌的人渣……
  每件事都让你觉得无能为力又恶心。
  “落差感太强烈了吧,一直顺风顺水又足够天真,结果突然发现想救的人救不了,不想救的人必须救,”硝子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但没有点燃,只是叼了起来,把身子往椅背上靠。褐色的头发随意的散乱在脸上,但她没有一点要整理的意思,自顾自的按了按太阳穴:“显而易见,能救虎杖悠仁让她减轻了一点没能救灰原雄的愧疚感。”
  风从窗外徐徐的飘进来,五条悟抓了抓被吹乱的蓬松白发,若有所思的盯了硝子一会。
  “你觉得是心结解开的原因吗?”
  “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啊,”家入硝子说:“我做不到像你那样能看清她的咒力流动,但是如果要往阴谋论去解释的话,不就很糟糕了吗?”
  空气安静了下去。
  是的,如果要往阴谋论解释的话,会不会能活下来也只是暂时的呢?
  明明是已经被判定几乎失去生机的人。
  五条悟把目光从硝子脸上移开了。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响着,彰显着时间并没有暂停,只是办公室里的两个人都沉默了而已。
  过了很久,就在家入硝子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时,他忽然又站了起来,转椅被很没有素质的踢到办公桌对面,骨碌碌的转着圈,硝子细长的手指夹着烟,皱着眉看他。
  五条悟用一种不以为然的语气——家入硝子希望他心里也是这样不以为然的,总而言之,他几乎是一种漠然的表情开口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能活下来就是一件好事。”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一副要去杀人的架势,尽管语气依旧很冷漠:“等下还有一场葬礼,明天还要出差——想那么多不如做好眼前事。”
  ……
  告别式上只有七八个人,棺材半开着,露出少女的上半身,你看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开——即使化妆师的确已经废了心思但是依旧无法改变被烧的残毁的身躯,上面浅浅的盖了一层白布,但没有全遮住,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蜷曲的手指。
  手指上带了一枚戒指。
  前天见面的时候她的手上并没有戒指。
  青年的气色依旧很差,眼睛比起昨天已经完全肿掉了,你们进来的时候他走过来很勉强的微笑了一下,简直像个行尸走肉的僵尸——不过说不定真的就有什么看不见的线在控制他的行动吧,从对方空洞的眼睛里来看,你感觉他自己也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真是麻烦你们了……”他说,现在你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像是已经麻木了一样:“兜兜转转也没有多少朋友……还想着热闹一点的话她会看着开心一点,她很喜欢热闹的。”
  但是这里除却和尚念经的声音,真是寂静的可怕。
  她死去的时候一定不是这样安静的,她一定还有很多话要说。凶猛的火焰吞噬掉她语言的能力,将她的一切都烧了个干净。
  你把衣服裹紧了一点——要说的话今天其实也不冷,但不知为何进到这里时就有一种刺骨的寒意,简直浸透到骨头里了。
  五条悟把手掌安抚似的放到你的肩上,对青年微笑了一下:“如果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请不必客气。”
  虽然说的是不必客气但这话从五条悟嘴里说出来就太客气了,青年也被说的愣了一下——饶是他只是在外层工作,却也听过对方的大名,今天对方能来就已经让他足够吃惊的了。
  “啊……”他眨了眨眼睛,苍白的脸上终于带上一点感激的笑:“十分感谢。”
  你并没有在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你的目光一直在祭坛上的黑白照片上。
  照片里的宫野看起来比现在要小一点,头发只到肩,刘海柔顺的搭在额头上,抿着酒窝,有点羞涩的样子看着镜头。
  “是21岁的照片。”他顺着你的目光看过去:“宫野不喜欢拍照,这还是在公园里拍的。”
  回忆起过去时那张苍白麻木的脸一下子又焕发了活力,连眼睛都亮起了光彩——可惜下一秒又暗淡了下去。
  命运多无常啊,赐你无上欢喜,又将你亲手推入深渊。
  他眼里又含上了一点泪,但没有像昨天那样失控,只是克制的缓缓呼出一口气,是有一点压抑哽咽的那种:“抱歉,我可能要先离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