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假装没听见, 又掀开那块盖布, 弯腰深吸了一口气，“真香，好多年没见你下厨了。”
他其实不喜欢吃面包，但是尼科莱塔喜欢做面包，或者说, 喜欢从这件小事中找到家庭的温馨感觉。
“嫁给德国人的最大好处，就是只要会做面包和土豆就行了。”尼科莱塔笑着整理好盖布，轻声提醒，“对了, 你爸爸在家呢。”
老家伙居然在家？
埃德加一怔, 随后耸耸肩，手提起篮子, 一手挽着她走出去，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你等着吧，我等下好好治一治他……”
尼科莱塔噗嗤一声笑了，“他专门为你回来的，别气他了。”
埃德加不置可否。
等老因戴尔衣裳整齐地从楼梯上下来——
“爸爸，早安。”他一脸惊讶，好似扼腕不已，“如果我知道你也在家，就带你的儿媳妇一起回来了！”
老因戴尔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选择性地忽略掉后半句，不阴不阳地回应，“早安，好儿子。”
在餐桌上首坐下后，可能还是气不顺，又瞥过来一眼，淡淡问道：“要来点牛奶吗？”
这就是要儿子给自己倒的意思。
老因戴尔家的规矩，就是要什么东西都不能主动开口，比如餐桌上，只会假惺惺问一句，“要来点吗？”
“好的！”埃德加笑得好看极了，把杯子推过去，“谢谢爸爸。”
“……”
老因戴尔吹胡子瞪眼，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玻璃杯始终停在两人的手边。
埃德加又笑了，还是起身，边往他的杯子里倒牛奶，边说道：“爸爸，我怎么在报纸上看到您偷偷去看拜仁的比赛啊？”
老因戴尔的脸色立刻不自然了，“多年的交情，给贝肯鲍尔一个面子而已。”
“哦……”埃德加拖长音，呵呵笑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还以为您之前的话都是在骗我呢。”
“什么话？”
“足球只是消遣。你已经放弃拜仁，现在支持斯鲁厄了。”
“你怎么可以质疑自己的父亲，当然是真的！”
“您说的对，我确实不应该这么想。毕竟塞斯都能做到，爸爸又有什么理由骗我呢？”
他坐下，又笑容可掬地补充了一句，“对吧，爸爸？”
“对。”
老因戴尔拿起一旁的报纸，展开遮住脸。
本以为可以就此躲开烦人的小儿子，谁知却听到“咦”的一声。
越来越没规矩了！
他脸上的肉一抖，想发火了。
“爸爸。你解释一下，我的照片为什么会在上面？”
霎时，还没酝酿起来的火气又熄了。
《慕尼黑日报》的背面，赫然刊登着埃德加的一张童年照，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红色围巾，配上醒目的标题《埃德加从小就是拜仁球迷》
看着比自己还不满的小儿子，老因戴尔有些苦恼地想着，到底是哪个教育环节出了问题。
明明看着风度翩翩，脾气极好，却一点也不服管。从小就凭一己之力赢得“异类”名声，没有同龄人敢深交，毕竟上一秒能笑脸迎人，下一秒就敢拳头相向。
天大地大，他自己心里舒畅最大！
“爸爸？”埃德加在他眼前挥挥手，一脸关心，“怎么注意力这么不集中？我让您的儿媳妇给您送花茶……”
老因戴尔脸上的肉又抖了抖，忍无可忍。
“什么儿媳妇？结婚了吗？”
“好，那就等结了婚再喊。”埃德加立刻改口。
老因戴尔之前心虚，刚好找了个由头使劲发作，冷笑着，“你也不用老这么试探我。等不及就带他去比利时，我能拦住你？”
埃德加莞尔一笑，“男孩子的青春也是青春嘛。他已经见过妈妈了，却没有见过您，万一他认为我不在乎您，这怎么行？”
“他……”
果然，老因戴尔迟疑了，望向老婆，“他见过你了？”
尼科莱塔优雅地抹抹嘴，“嗯，见过。他还说很羡慕我和埃迪的感情那么好。”
老因戴尔不吭声了。
埃德加和妈妈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安静进食。
老因戴尔吃完，起身丢下餐巾和一句话。
“找机会把他带回来看看。”
“好的，爸爸。”埃德加笑眯眯地目送他离开，提高了音量，“就在我生日宴的那一天，您可别忘了！”
“小狐狸！”隐隐约约传来低骂。
整个上午，尼科莱塔都在做面包，考虑到球员在赛前不能随意进食，每个都只有半个巴掌大，而且还做成足球形状。
埃德加一直陪着她到下午，天空还是没放晴，但也只能离开家，与球队汇合。
到了球场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一大篮面包交给领队胡伯特。
“分给每个人尝一尝，我妈妈做的胜利面包。”
“哇，老板家的面包，好耶！”
球员们一哄而上，克里斯抢到一块，跑到埃德加身边，两三口就吃没了。
“胜利的滋味太好了，我还没吃够……”
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上的面包屑，眼巴巴地仰头看埃德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