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那记忆中不愿意回忆的东西钻入到他的脑海中。那记忆血腥、痛苦、惧悚,被小汉尼拔藏匿在灵魂的深处。当他的心理能力能够接受,他开始慢慢地回想起来——“我想起了蓝眼睛那个家伙的脸。甚至,我可以将他画出来。但是,后面的事情,我不记得——”
  “那没什么关系,汉尼拔。想不起来没有任何的关系。”
  “贝蒂,那时候是我在任性,我知道。我想得太多了。”
  “那没关系,你只是在顾虑是不是有危险。全景确实很会欺骗。”
  “可是我把你丢下了。”
  他凝望着贝蒂的眼睛,他握住贝蒂的手指,他又重复了刚才他所说的话语,他说:“我把你丢下了,贝蒂。”
  他深色的眼睛里完全倒映着贝蒂的身影,他将贝蒂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眼中这种郑重的神色让人不禁沉陷进去,汉尼拔说:“我不会再把你丢下了,贝蒂。我保证。”
  他又吻了贝蒂手腕上的脉搏——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做这样的事情,或许是在他慢慢想起那段经历之后,他开始无时无刻不在探寻她生命的气息,似乎这样可以让他彻底安心下来。
  贝蒂的心脏,总会在他触摸自己的脉搏、探寻自己生命的瞬间而稍微颤动。这让她感觉到这个青年,在小心翼翼地将她握在手心当中,担心流失了她的生命的同时,又担心自己抓住得太用力,而折断她的翅翼。
  “贝蒂,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你已经有了鼻音,你应该在昨天晚上的那场大雨中,还是不可避免地生了一点病。亲爱的,这里的天气多变,别看现在天气晴朗,不久之后很有可能还会下雨。你应该穿上我给你准备的、温暖舒适的衣服。明天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或者今天晚上就可以,不用太久的。我要看一下斯图尔特先生的情况,刚好你驶来了汽车,我可以把你们都带回巴黎。请等我一下,我也给你准备了预防生病的药,你可以吃了之后躺在床上休息,我给你准备了诗集,你可以阅读消遣。我很快就可以回来。”
  汉尼拔和贝蒂说了这一些话,贝蒂正在理解他每句话的内容,就已经看见汉尼拔穿起外套。他看起来不久之后就要离开了,贝蒂乱糟糟的脑子导致现在能说的,只有——“汉尼拔,希望你一路平安。”
  汉尼拔的脑袋上戴着一顶棕黑色的软毡帽,手里提着一个包,里面装的应该是斯图尔特十分重要的研究资料。在离去之前,汉尼拔在贝蒂的脸颊两边各亲吻了一下,然后对贝蒂说:“我很快就会回来,贝蒂。”
  直到看到汉尼拔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贝蒂才恍然察觉到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还要说——那是什么来着?
  门口微凉的风吹拂在贝蒂的身上,贝蒂没忍住哆嗦了一下,她确实感觉到一点寒冷了。她的脑子也有点没反应过来到底该说什么,到底遗忘了什么东西,被这阵风吹过之后,就更加感觉到了脑袋的疼痛。
  贝蒂打算正如汉尼拔所说的,去往里面去休息一下,或许这能够缓解她的头疼,也让她的身体不再感觉到难受。
  她吃了汉尼拔给她准备的药,准备躺在床上看一下诗集,这时她终于想起来到底要和汉尼拔说的是什么了。结果正是因为躺了这一会儿,又或者是药物中包含着的一点安眠的成分,让贝蒂昏昏欲睡——正如汉尼拔说的,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于是贝蒂就闭上了眼睛,无法自控地陷入睡眠中去。
  这一场带着疾病的睡眠,让她睡得很沉,没有做梦,也没有睡得不安稳。直至贝蒂听到窗户被风声吹着发出巨大的声响,这才让贝蒂稍微醒过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窗户外面的天空完全地变得黑沉——这里的天气确实多变,现在居然又要开始下雨了。那风吹得整个室内都寒冷得要命。即使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昏沉,身体也格外沉重,贝蒂只能够从床铺上下来关窗户,不然这样的寒冷与嘈杂确实让贝蒂感觉到难以忍受。
  果然——只要自己喝醉、生病等等,能够影响到意识的情况下,她的闪灵微弱得不可思议。感觉所有的感知都变得消失,闪灵给予她的超感知也在消失。
  她站在这窗户边,站了好一会儿才将窗户给关闭起来,又拉上了窗帘,于是整个屋子里就真的陷入了一片昏黑中。她摸索着继续往床的位置走,她看起来还是打算睡上一觉。她刚躺下,甚至意识还没有彻底陷入睡眠中去的时候,她听到了模模糊糊的脚步声。
  汉尼拔?
  木质的楼梯上的脚步声是沉闷的、清晰的。
  这个人走得稍微缓慢,听起来有点小心翼翼的意味。贝蒂恍惚觉得,如果是汉尼拔——他为什么要小心翼翼?是担心吵到她睡觉吗?她这样想着,又觉得——她关门了吗?关了?没有?很快,那道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在告诉贝蒂——她忘了关门。
  汉尼拔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是这样想着。
  猛然地,一股猛烈的、可怕的、尖锐的、似乎来自闪灵的力道刺入到她的意识中——她猛然地睁开了眼睛,她的意识得到短暂的清醒——站立在她眼前的,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是一个瘦削、矮小、阴森的男人,外面的闪电在这昏暗里降下短暂的光亮,得以看清这个男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