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
  罗景转头看看身边诡务司众人。
  章平瞥了一眼李贺,见这位依旧浑浑噩噩,只管捧着纸笔在咬文嚼字,便一拉李贺的衣袖,道:李博士,这里地方狭窄,光线又不好,我先带你从这里出去
  李贺却又憋出一句:人间无阿童,犹唱水中龙1
  罗景听见这一句,不免也遍体生寒,悚然而惊,待到章平拉着李贺出去,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以手抚胸道:你们那位可真是个怪人。
  说毕又以目视屈突宜。
  屈突宜却摇了摇头:要么我留下,要么你什么都别说直接走人。
  李好问回头看了一眼屈突宜,见他维护的态度格外坚定,心中由衷感激,但他也意识到一点:屈突宜似乎一直和罗景不对付,对罗景抱有不小的敌意。
  罗景似乎略感无奈,但料想他所说的一切李好问都会转告同僚,便作罢了。
  将这些神血带到诡务司是为了证明两件事:
  第一,我无意与大唐为敌。
  第二,我也不是杀害郑兴朋的凶手。
  听到罗景说的最后一句,李好问险些一跃而起,但到底是忍住了,肃容问道:你与先郑司丞一案究竟有何关系?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罗景反问。
  我看到了
  李好问本待说他所见郑兴朋之死与罗景无关,突然发觉不能这么问。
  于是他改口反问:郑司丞遇害之时,你在哪里?
  罗景坦然道:郑氏宅中,花厅门口。
  李好问一怔,心想我可没有从那时的历史影像中看见你的身影。
  他曾当着叶小楼的面,从历史里拉出了郑兴朋死亡时刻的历史影像,但整个花厅里并没有罗景的身影。
  这时罗景改口:确切地说,我是在郑兴朋遇害前片刻,出现在他花厅门外的。
  换一种说法,他一见到我,便即遇害。
  李好问心里反复推敲罗景的这两种说法,察觉这两者区别也很大:
  按照诡务司的推测,郑兴朋是以特殊能力将掌中的少许清水化为一幅薄薄的冰刃,自己抹了脖子。
  但刚才罗景的两种说法
  前者是说郑兴朋抹脖子的时候罗景刚好赶到郑宅门口,是巧合;
  后者是说罗景的出现是郑兴朋死亡的诱因。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郑兴朋以水化冰,并且抹了自己的脖子这件事,都足够惊悚,足够费解。
  若是他刚刚穿越到这个时空,估计还很难接受如此匪夷所思的剧情。
  但现在,李好问对此已基本接受良好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只是真实与否,还需要仔细甄别。
  那你因何去郑宅?
  稍许思考,李好问又换了一种问法。
  去报案。
  报案?
  李好问有点不相信。
  诡务司一向只接手从长安、万年两县转过来的案件,因此几乎没有直接向诡务司报案一说。
  但凡事没有绝对,如果罗景脑子转不过弯,非要去找诡务司的首脑好好说道说道,那也不算是什么过错啊!
  是的,是报案。罗景平静应答,但是我并未想到有人盯上了诡务司,也试图嫁祸给我。因此早早设下了陷阱,在我刚到郑宅时,便目睹郑司丞在我面前引颈了断。
  李司丞,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第四人。
  李好问心头一跳。
  他自从见过易家人之后,就一直在寻找这关于第四人的线索,但始终没有头绪。
  屈突宜则是头一次听说李好问在找第四人,忍不住偏过头,眼神狐疑地看看上司。
  李好问不动声色,继续问:你抵达郑宅,是什么时辰?
  大家都是聪明人,罗景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大致确认他身上的嫌疑能够洗雪了。
  巳时三刻。
  巳时三刻接近上午十点,符合李好问拖出的历史影像中日光的方向。
  然后呢?
  我一见郑兴朋的模样,就知自己已落入陷阱。于是,我动用时光术,在郑兴朋动手到他死亡的那个瞬息间里,硬生生加入了两个时辰。
  听见罗景提及时光术三个字,李好问难免动容。
  不过他想想,这也并不奇怪。
  林嫱前辈能够掌握时光术是得到了佛门中人义净的指点。罗景紧那罗本就与天竺佛教传承有着紧密的联系,从他口中说出时光术三个字并不出奇。
  巳时三刻,往后推两个时辰,应当是未时三刻,也就是张嫂发现郑兴朋遗体的那一刻。
  只是,罗景的手法太过匪夷所思,竟然能将那短短的一瞬间拉长至四个小时。
  这一手李好问不会,而林嫱的笔记里也从没提到。
  但是林大学士确实在笔记里交代过,时光术的应用千变万化,没有办不到,只有不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