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听弟弟说,陛下近来心情很不错?”
  “那是因为卫将军屡建奇功,陛下见到他就心情好,其他做臣子的可没这份福气。董郎常对我说,大臣们在陛下面前个个战战兢兢,陛下咳嗽一声,他们就吓得跪地求饶。”
  “原来如此。”
  卫子夫露出笑靥,卫青在军事领域的杰出成就以及由此获得的皇帝的特殊对待让她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王夫人在后宫再得宠又如何,能为陛下分忧国事、打地匈奴满地逃窜的可是我弟弟!
  馆陶见自己三言两语就让卫子夫一会忧心忡忡一会眉开眼笑,心中也颇为得意,一通家常唠嗑后提出明日带小公主去宫外游玩。
  卫子夫闻言,心头警惕:“宫外?哪里的宫外?出长安?”
  馆陶见状,开门见山地表示:“皇后殿下,四公主小小年纪已经聪明伶俐颇有主见,深得陛下喜爱,有些事情与其藏着掖着,不如早早说清楚,让她自己做选择,不是吗?”
  “窦太主的意思是——”
  “您心里清楚。”
  馆陶看着卫子夫,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
  卫子夫心里一通打鼓。
  她听懂了馆陶的弦外之音,也知道以四公主的聪慧迟早会发现自己不是她的生母,但是——
  “你确定她不会在四公主跟前胡说八道?”
  “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如今的她只希望她的亲生骨肉能够一生平安幸福无灾无难福泽绵长。为了这个目标,她甚至可以割舍下对女儿的思念。”
  “既然如此,窦太主今日又为何——”
  “她爱她的女儿,我也一样爱我的女儿,”馆陶情真意切地说道,“我不忍心看她忆女成狂,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够看到她的女儿。”
  “原来……”
  卫子夫低下头。
  同为女人、同为母亲,甚至同为刘彻的失宠皇后,她有什么资格阻拦陈阿娇见自己的女儿?!
  “——我答应你!”
  ……
  ……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早朝的官员们排着整齐的队列走进皇宫,而李令月也被宫女们唤醒,一番梳妆打扮后送上马车。
  “窦太主要带娇儿去哪里?”
  小小的女孩眨动无邪的大眼睛,天真地询问马车中的馆陶长公主。
  “去宫外玩,玩很多好玩的东西。”
  看着外孙女如花瓣般娇嫩可爱的脸颊,馆陶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温柔了许多。
  马车外,董偃毕恭毕敬问道:“主人,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出发吧。”
  馆陶下令,车队在董偃为首的大队随从们的簇拥下,沿着宫道缓缓走出皇宫。
  随后,随从们翻身上马,车夫也挥动马鞭。
  “出发——驾!”
  车轮飞快滚动,带着馆陶和小公主离开长安,前往位于灞桥文帝庙附近的长门宫。
  ……
  武帝时期的中国,经过连续几代君主的黄老政治,与民生息,人口已经从西汉建国时的不足两千万增长到五千万左右。
  但即便如此,在首都长安城的郊外,依然存在着大片人烟稀少杂草丛生的荒芜地带,长门宫是这片荒原上唯一的宫殿建筑。
  因此,马车才出长安城,李令月就注意到荒原尽头那隐约可见的宫殿建筑,明知故问道:“那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好像很漂亮。”
  “那个地方叫长门宫,以前是长门园。因为陛下每年都要去文帝庙拜祭先皇,路途荒芜遥远,中间甚至没有一个适合帝王歇息的地方,我就将长门园献给了陛下,从此长门园改名长门宫,成了皇家离宫。”
  馆陶向李令月温柔解释长门宫的由来。
  “原来……这就是长门宫啊……”
  李令月故作恍然,口中念道:“……刻木兰以为榱兮,饰文杏以为梁。罗丰茸之游树兮,离楼梧而相撑。施瑰木之欂栌兮,委参差以槺梁……”
  “你读过司马相如的《长门赋》?”
  馆陶大喜。
  李令月点点头:“父皇喜欢《长门赋》,娇儿听着次数多了,不知不觉就学会了。”
  “他当真……当真喜欢《长门赋》……”
  馆陶眼中有泪水涌动。
  以她对刘彻的了解,他必是因为喜欢与《长门赋》有关的人才会在小公主面前时常诵念《长门赋》,而与《长门赋》有关的人,除了她女儿阿娇还能有谁?
  由此可见,刘彻对女儿并非完全的无情,他只是——
  想到这里的馆陶突然觉得让女儿和刘彻再续前缘这件事并非做梦。
  李令月对馆陶的小心思洞若观火,却不说穿,撩起车帘,以天真无邪的小孩姿态打量周围。
  馆陶担心她磕碰到,命随行车夫放慢速度,自己更抱起小公主,认真耐心地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
  突然——
  前方岔道口突然冲来一匹快马!
  马上骑着一个黑衣黑斗笠的壮汉!
  董偃见状,连忙举起马鞭大喊:“窦太主车驾在此!闲杂人等还不赶紧让开!冲撞了窦太主,小心你们的脑——”
  话音未落,武艺稀疏全靠漂亮脸蛋和伶俐口舌博取贵人欢心飞黄腾达的董偃就连人带马被撞倒,躺在地上痛不欲生。
  “啊……啊……我要死了!我的背!我的腰!好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