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山闷着头喝了一口酒。
  我还没佩服过谁,大家都说你是馒头村的头号能人,但是我也没佩服过你,不过是时势造就了你,但是这一次我很佩服桃小蹊。
  李南山又喝了一口酒。
  梁衡声还要继续说,李南山拨开了火堆,取出了红薯,熟了。
  梁衡声这才注意到那是一个那么小的红薯,一时间像是被骗了糖果的小孩,抿着嘴,就这么点大?
  就这么点大。李南山平静地说道。
  他还以为怎么也有一斤重,结果是个二两左右的,他的肉他的酒都错付了。
  我跟你说了,只有一个红薯。李南山再次重申。
  可你没说这么小。梁衡声嘟囔。
  你也没问。李南山理直气壮。
  梁衡声就拿起几乎空了的酒瓶子,收拾好包了肉的油纸,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回去了。
  李南山这一顿本来吃得挺美的,就是听了那么多梁衡声的话,有点不容易消化。
  把最后一口红薯扔进嘴里,他拍拍屁股也回去了。
  山脚下的那户人家,还亮着灯光,在一片黑暗的静寂里,显得格外的惹眼。
  桃小蹊正跟一团面较着劲,她和了点面,大概是因为掺杂了粗粮的关系,总是不好粘合,包的饺子一下就散开了露出了馅儿。
  她有些意兴阑珊,却不敢浪费了这一坨面和豆腐馅儿,硬着头皮继续包。
  贝贝已经在一旁打瞌睡了。
  贝贝你先睡。桃小蹊就说道。
  贝贝缩了缩脑袋,打了个哈欠,没动。
  我这还有会,你先去睡。桃小蹊又说道。
  娘,我怕。贝贝这才开口。
  怕?有啥怕的?桃小蹊胆子大,即使她们家独处山脚,也没觉得怕的。
  有鬼。贝贝看了眼窗外,就缩到了桃小蹊一侧。
  谁跟你说的?
  爹。
  你爹?孙旺财?桃小蹊不相信,自己的爹会吓唬自己的亲闺女。
  爹说一到夜里鬼就出来了,所以我听到啥看到啥都不是真的。
  那你跟我说,你都听到过啥,看到过啥?
  贝贝又看了眼窗外,贝贝说不出来听到了啥,就是哭声,又像是笑声,然后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和爹爹在打架。
  我,这该死的孙旺财!桃小蹊把手里的面团往砧板上一扔,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他。
  贝贝别怕,那不是鬼,这世上就没有鬼。
  那是啥?贝贝的眸子里透露着好奇。
  是桃小蹊一时词穷,该用什么形容两个狗男女干的苟且事?
  不好形容,难以形容!
  你爹就是鬼,以后贝贝远离他。桃小蹊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啊?!爹爹是鬼?贝贝这下更加害怕,要哭出来。
  不是不是,我逗你的,这世上哪里来的鬼,不过是人心使坏罢了,贝贝,你要记住,别被坏人吓住,咱身正不怕影子斜!
  贝贝记住了,但是不懂,一直等到桃小蹊包完饺子才一起去睡觉。
  哄睡了贝贝,桃小蹊自己也是哈欠连天,想着明天的饺子她到底要不要给孙婆子吃呢?一想到孙旺财那狗东西,她真不想。算了,就给两个,不能再多了!
  第二天人们看到李南山种下的药苗,都笑了,笑而不语,但是看那神情就知道,李南山在他们心里的位置已经从神坛走下来,成了凡夫俗子一名,甚至是有些行为怪异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凡夫俗子。
  李南山最要好的哥们,也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同学,蔡晓光都来劝说李南山,把那些拔了吧,正经重点高粱玉米麦子啥的,总有些收获。
  晓光,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心血来潮的人,我就是想证明一下,我李南山并不只是会挖矿。
  何苦呢,要走这样一条难走的路,你就是太要强了,从小都是,其实跟大家伙一样不好吗?至少这条路能走通。
  李南山不置可否,只是回道,你多久没吃饱过了?
  蔡晓光语噎,良久才回道,也没饿死不是。
  蔡晓光走了,李南山看着远处的青山,自言自语了一句,我想要吃饱,想要全家人都吃饱。
  想要吃饱没错,怕的是不敢想。
  李南山猛地回头,就看到桃小蹊正一脸凛然地看着他。
  你都听到了?
  嗯,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桃小蹊点点头。
  也没啥不该听的,你给我的苗我都种下去了,你有经验,你跟我说说这种药苗应该怎么种。李南山诚恳道。
  这个嘛,那可有些复杂了,你就打算这样免费从我这里学走?桃小蹊故意道。
  那自然不会,我给你交学费。
  学费倒不用了,你又没钱,充其量是个空头支票,这样吧,你跟着我学,平时就帮我干些体力活就当是学费了,正好有些事我也不擅长,你看怎样?
  李南山听到前半句有些羞愧,听到后半句又有些迷惑,你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