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哪看不出他有心事,眼珠一转,跟着转了话题,乐呵呵道,“害,那有什么。公子多给我几份报酬就成。”
  柏若风也跟着笑出来,回头看他,“对了,没问过你以前在丞哥身边是做什么的。”
  像回答刚才晚餐吃了些什么一般,唐言十分自然道,“做细作啊。”
  细作?柏若风愣住了,他的笑容渐渐消失,可唐言好像完全不觉得有问题,和他大眼瞪小眼半晌。
  柏若风惊愕,“你你你……你是奸细?”
  “有啥好奇怪的?”唐言理直气壮,“我现在不也做着吗?”
  柏若风:……
  “唉,我是真不容易。一天打两份工,白天照顾公子,晚上还给主子汇报。”唐言自言自语,见柏若风没声且难以言喻地看着他,还问了句,“公子怎么了?”
  柏若风哑然,“头回见做细作做的这般……光明正大,失敬失敬。”说罢还朝他拱了拱手,一幅钦佩模样。
  唐言普通的面上显出一种憨厚老实的笑来,十分迷惑人。不过柏若风现在是真的不敢把他当普通侍卫看待了。
  挠了挠头,唐言不再喊他公子,转而换了军中称谓,一本正经道,“我是真佩服小将军。年纪轻轻杀敌无数,保家卫国。主上命我来看顾小将军,我是求之不得。如今坦白说这些,既想让将军往后给我行个方便。也是想让将军知道,我虽听从于主子,却对将军绝无害心。”
  如何承得起这声将军?他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懂。柏若风没有应,白皙修长的食指点在把手上,在厚实的木头上敲出闷声,仿若思考的旋律。
  那双艳艳桃花眼中含着笑意,柏若风既没问他以前事情的巨细,也没质疑他话语的真实,姿态好整以暇,口吻堪称笃定,“所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丞哥是每天都在关注我的行踪咯?”
  说漏嘴了!唐言脑瓜子一炸,已经幻视到方宥丞唇边不屑的冷笑,恍若看见了自己的十八种死法,连忙双手合十求饶,试图收回自己的话,“公子!我可没这么说!”
  柏若风摸了摸下巴,“唔,我这人呢,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容易乱说。”
  “公子诶!您要怎么样心情才好?”唐言叫苦不迭。
  柏若风潇洒打了个响指,“你在丞哥身边这么久,必定知道不少我以前的事,以后我再问你话,你得保证知无不言。”
  唐言视线飘忽,声音很虚,“小人努力。”
  池塘浮尸的事情显然惊动了府中另一位主人。
  唐言推柏若风回屋时,见平素躲着他的柏月盈正在屋内等候着,忧心忡忡,柳眉微蹙,“二哥,听说池子那里……”她欲言又止,眼中满是不安。
  “不要紧的,都处理好了。”柏若风宽慰她两句,叮嘱她平日里少一人走动。
  “嗯。”柏月盈低声应着,芊芊素手扯着他袖角,垂下的脖颈如柳枝般柔韧,端的是一副让人怜爱的姿态,且把自己地位摆得极低。
  她身上有股浅淡的香气,香味很好闻,不知是何原料。那香气悄无声息过来了,把他整个裹挟在中间。柏若风鼻翼动了动,回过神便觉得有些不自在,敛眉犹豫。既想拂开她,又顾虑到会伤了二人感情。
  两兄妹聊了会话。眼看天色不早了,他有些困乏,正要让唐言送小姐回房时,柏月盈从袖中抽出张帖子,双手递给他。
  这帖子纸张看着便知并非凡品,黄纸黑字,盖了宫中红印。指名道姓地邀请镇北侯府大小姐柏月盈参加太后的瑶池盛会。
  本已遗忘的剧情出现在眼前,仿佛验证了他先前的猜测。柏若风瞳孔微缩,他合上帖子,看向柏月盈,“这帖子……”
  “是今日才送来的。”柏月盈眼含恳求看向他,“二哥,能入瑶池会已然是选秀的第二道关卡了。如今新帝登基未曾立妃,后位空悬,妹妹想争取一下,还请二哥帮忙。”
  她说着起身郑重行了一礼。
  心情若高挂圆月垂直沉到湖底,这股烦闷来得突然,寂然无声。
  可是仔细一想,又似乎合情合理。毕竟柏月盈本该如此,作为女主的她本就是要入宫为后的。
  眼看着‘剧情’在自己面前如实进行,柏若风无声吸了口气,俯身双手轻托起柏月盈的手肘,看向她眼睛,无比认真,“为兄岂有不帮之理?”
  另一边,方宥丞终于把桌面上的奏折处理完,拿起最后一本‘奏折’打开一看,发现里头密密麻麻全是人名。
  他想了想,翻回封面一看,才知晓这是太后瑶池会上要邀请的各家小姐名单。
  太监清晨放置桌面,早朝密密麻麻堆积的奏折把它淹没,直到这时才被方宥丞看到。
  新帝选秀理应从全国各地选秀女入宫,后宫秀女的选定与前朝派系息息相关,是平衡朝廷内外势力的一种方式。她们入宫与否就是一种利益的置换。
  方宥丞对秀女本身并无兴趣,但不能不顾及朝堂。因而他以先帝过世不久不宜大兴选秀为由,这次选秀仅在京中举行。
  先由管事太监凭出身等择定人选,派名帖邀请参加瑶池会。再分别经太后、陛下二人择定入宫人选。这选秀的第一关里面,门道可多了。若有人当真不想入宫为妃,在这一关里就能想办法把自己名字划掉。
  方宥丞视线扫过柏月盈的名字,摸了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