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爱欲边缘(中)
岩浆又近了。
左临渊和张思嘉起身,准备前往东南面的大剧院兼礼堂,避开这越来越肆虐的熔岩。
地面的震动频频发生,地缝遍布,时不时能听到大楼崩塌的巨响,感受到那个恐怖的震动感,整个世界满目疮痍。
张思嘉一边走一边思索着,2012的队伍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他们离开交战的那栋宿舍楼后竟然连续减员了3人,现在只剩下2名玩家存活。
是内讧吗?可是有回到现实的诱惑存在,哪怕有矛盾也不至于突然在那个时候爆发。恐怕是犹大的关系了,在尸群舞会的时候2012的队伍里一共是6人,但是在2012第一次出现减员提示的时候却是“2012减员1人,存活人数为4人”。
也就是说,2012在减员前的真实人数其实是5人,可见他们的队伍中是存在犹大的。
看来他们在午夜之前有玩家死去了,而且是在独自行动时死去的,否则就会像他们一样,因为午夜前的减员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被选为犹大的价值,所以这一轮就没有犹大出现了。
至于犹大的身份,张思嘉猜测十有八九是单凉。在宿舍楼顶围剿2002队伍的时候,宋寒章那一句“单凉就在这个队伍里,一个都不要放过”,就已经明确告诉他那个会变形的玩家究竟是谁。他会变形成柳清清,恐怕是因为他的犹大身份已经被锁定,2012的人正在不遗余力地对付他。
不过身为犹大,为什么要潜入2002的队伍呢?
张思嘉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把这个疑问放到了一边,现在的他更在意他们将要面对的——最后的两个对手。
这两人是谁?2012年的陆刃恐怕还没有死,另一个不知道是宋寒章、顾风仪、柳清清还是林觉。
要是之前陆刃能多告诉他一些信息就好了,张思嘉皱起了眉。想到陆刃,他又想起了几个小时前他和左临渊狼狈地从那栋宿舍楼中逃走的场景。他至今也没想通为什么陆刃要杀死苏甜和慕春宁,只能猜测这和他手中的盒子有关系。他似乎是需要玩家的尸体?可是这尸体到底是要做什么?难道盒子是一个增强力量的道具?
不对,苏甜复活之后,从前抽到过的技能和道具全部丢失,陆刃想必也是如此——他还抱怨过自己从前有一把很趁手的唐刀,但是死后就丢了。两人在本轮虽然各有一次抽奖机会,但是苏甜抽到的是雷属性的技能,陆刃抽到的是一个追踪技能“猎食者”,那这个奇怪的盒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你没事吧?”左临渊注意到张思嘉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了一声。
张思嘉从纷扰的思绪中惊醒过来:“……没事。”
左临渊担忧地看着他,嘴唇翕动了一下,可最后也没有追问下去。他知道张思嘉心思重,心里有事从来也不说出来,逼问他的效果往往适得其反。面对张思嘉时的那种无力感又涌上了左临渊的心头,他是真的拿这个人没办法。
来硬的,他就倔得要死;来软的,他又得寸进尺。无论怎么给予温柔和关怀,都像是被黑洞吞噬的光一样,从来也无法照亮他沉浸在仇恨和自怜之中的心。
多可恶的一个人啊,可就是这么可恶的一个人,在左临渊最绝望的时候拯救了他。
即便是怀着利用之心,可他却是第一个认同了左临渊的人,告诉他,同性恋不是错。
这么简单平常的一句话,对左临渊来说却像是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被人施与了一捧水,那甘甜清冽的滋味,他终此一生都无法忘记。
就连张思嘉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句尴尬中带着善意的宽慰,带给了左临渊多大的救赎。
左临渊生在一个军旅之家,从小在军区大院中长大,父母都是军官,就在这样一个严苛刻板的家庭中,左临渊长成了一个循规蹈矩、人品学识无可挑剔的少年。他长相好、学习好、运动好,既不早恋也不胡作非为,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中的典范。这份完美无缺一直持续到他的青春期,几个小伙伴拉着他一起看片“长见识”。当同伴们看着屏幕上用道具自慰的AV女优兴奋不已的时候,左临渊却发现他毫无感觉,甚至觉得恶心。这份无动于衷被同伴误以为他太古板,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看,还偷偷塞了个装满了片源的硬盘给他,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左临渊没有断然回绝这份礼物。
夜深人静的时候,左临渊反锁了房门,戴上耳机,打开一个个视频快速扫了过去,清纯的、妩媚的、可爱的、性感的……无论哪一种都无法让他产生生理反应,直到他打开了一个不知怎么混在里面的GV视频。视频中的主角是个年轻的男孩子,有一张斯文清秀的脸蛋,介于少年与成年人之间那单薄赤裸的身体在做爱时却有着异乎寻常的性感。当他跨坐在男人身上,羞耻又隐忍地让对方的性器进入自己身体的时候,似是呜咽的喘息萦绕在左临渊的耳中。
那一刻,无法辩解的生理反应让左临渊终于确信了。他并不是性冷淡,他喜欢男人。
这个认知对于从小接受古板教育的左临渊来说不啻于当头一棒,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也不承认这个事实,可他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拷贝了那份片子。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遍又一遍回味着青涩又狂野的欲望,隐秘地自我宣泄。可是当太阳升起之后,逃避的本能又支配着他的理性,他又回到了那个完美无缺的外壳里,假装对真正的自己一无所知。
他和女孩子交往,试图证明自己很正常,可是他甚至连她的手都不想牵。那个女孩子很聪明,也很敏锐,虽然是她先向左临渊告白,可在短暂冲昏头脑的热情之后她迅速发现了自己心目中的完美男神并不喜欢她。
习惯了被异性讨好的她很快提出了分手:“你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该答应当我男朋友。”
“……对不起。”左临渊只能说对不起,因为他愧疚。
这份愧疚让她疑心,她看了他很久,斟酌着开口道:“我真的觉得很奇怪,我长得也还不错,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应该……”
她皱了皱眉:“反正我以前的男朋友,都不是你这样的。”
太绅士了,也太有距离感了,有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克制的厌恶,这根本不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态度,哪怕他不喜欢她,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一个热情主动的女孩子来说也绝对不该是这样的!
除非……除非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左临渊,你该不会……是同性恋吧?”她试探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嗡”的一声,左临渊的脑中一片空白。突然曝光的秘密被暴晒在烈日下,那极尽的羞耻鞭挞着他,他想矢口否认,想要愤怒地反驳她,可是他却开不了口。这一瞬间苍白的脸色和诡异的沉默出卖了他,她心中隐隐约约的怀疑成了真。
被冷漠对待的愤怒,和被欺骗的羞辱让她怒极反笑,原来是这样的,竟然是这样!
曾经忐忑自卑的仰视,骤然间变成了傲慢的鄙夷,她高傲地昂起头,快意地吐露出扭曲的恶意:“左临渊,你真让我恶心。”
噩梦,就从这里开始。
父母意外发现了他藏在电脑中的GV,他本来可以找无数个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可是从小到大不说谎的教育让他错过了最佳的狡辩时机。父母严厉地责罚了他,让他远离这些变态色情的东西,他们并不了解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一味以为这是一种“毛病”,一个需要改正的“错误”,就连左临渊自己也这么以为。
曾经鲜艳的色彩逐渐褪去,世界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黑白的囚笼。
他被禁锢在壳子里,看不到一丝鲜活的颜色。
黑的、白的、灰的,他就在这苍白世界中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
这种尴尬痛苦的处境一直持续到左临渊上了大学。那时候他已经长大了,隐约知道同性恋并不是病,也无法改,可是他又必须去改正,他不能让父母失望。
他想他这一生恐怕就这样了,被那份爱的期待逼迫着踏上一条千万人走过的道路,毕业、工作、结婚、生子……责任感会将他牢牢栓死在忠诚却痛苦的婚姻中,让他履行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一生都戴着枷锁和刑具向前走。所有人微笑着鼓励他、称赞他,却没有人在乎他是不是一路走得鲜血淋漓、生不如死。
然后他遇到了张思嘉,他的室友。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左临渊已经早早在寝室整理好了自己的铺位,被子叠得像是个豆腐块一样,所有日常用具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从军的父母从小就是这么要求他的,他也习惯了。拖着箱包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左临渊应声抬起头,九月的阳光从阳台的落地窗外射入寝室,推开门的人迎上了他的视线——
来人有一张斯文清秀的脸,身量很高,可是抽芽似的长高后,看起来依旧还青涩单薄。明明是秀气的五官,一身的书卷气,可是左耳上黑色的耳钉却为他平添了几分叛逆率性的气息。他一手拖着箱包,一手维持着推开门的姿势,对他展颜一笑:“你好,我是张思嘉。”
这个贫乏的世界里突然有了鲜艳的色彩,世界明亮了起来。
那第一眼的颜色仿佛春风卷着新叶,吹进尘封的黑色房间,压抑的心跳在这一刻怦然跃动,满身的枷锁都被忘却,左临渊忽然就这么断定了。
他对这个人,一见钟情。
第39章 爱欲边缘(下)
一开始,喜欢的是那个表象,到后来,沉湎的是他的灵魂。
第一眼的好感迅速点燃了左临渊那隐秘而不敢表露的欲望,他深深地陷入了迷恋之中。迷恋张思嘉认真学习时夹着笔的手指,迷恋张思嘉苦思冥想时皱着眉的表情,更迷恋张思嘉洗完澡出来时几近全裸的身体——他竭尽全力地去克制,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从他还在滴水的发梢,到他形状优美的锁骨,就连脊椎上那一条浅浅的凹陷都觉得无比性感。
年轻的欲望贪婪而疯狂,自从见到张思嘉后,左临渊不记得多少次悄悄在浴室中想着他自慰,恨不得将他按倒在床上,撕开他的衣服,掰开他的双腿,狠狠地进入他、占有他,让他秀气的脸上露出不知所措的慌张和羞耻的情潮,然后沉沦在爱欲之中,放荡地呻吟享受。
可事实却是,在隐秘又狂热的欲望的催动下,左临渊反而拉开了与张思嘉的距离。他从不主动约张思嘉出去打球,吃饭从来不和他一起,就连上课的时候也永远坐在他后面,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放肆地看他。他后颈上那一段裸露的皮肤在引诱着他,他竭尽全力地克制着,不要去碰触,不要去亲吻,不要去留下印记,他不可以。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终将保持着泛泛的室友情谊,度过整个大学岁月。张思嘉会成为他心尖上那一缕不曾触碰过的白月光,清冽、明亮,然而远在天边。
那次同学的一次生日聚会,大家集体喝得酩酊大醉,错过了宿舍的门禁,一群人干脆在附近的宾馆住了下来。左临渊扶着喝醉的张思嘉刷开了他们那一间的门锁,小心地将张思嘉放在床上。
醉醺醺的张思嘉很好照顾,他既不大吵大闹,也不上吐下泻,就只是皱着眉一脸不舒服地蜷缩在床上,嘴里嘟嘟哝哝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竟有几分不省事的可爱。
左临渊拧了热毛巾给他擦了一把脸,张思嘉舒服地呻吟了一声,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脸上微微泛红,嘴里吐露着呻吟,还毫无防备的张思嘉在左临渊眼中简直在诱人犯罪,那种难以克制地想要亲近他的欲望在酒精的催化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左临渊手中那块擦过脸的热毛巾被他越捏越紧,攥得滴下了水。
就一次,偷偷地亲一口,反正张思嘉也不会知道。